二人又聊了些上次没聊完的话题,宋卿时以过来人的身份,跟魏舒禾说了许多,可她那副神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听进去了也不知听进了多少。
反正到最后,魏舒禾已然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竹轩堂的大门。
不久,魏舒禾就托人将用来安神的香送了过来,不过近来用不上,宋卿时便叫绿荷将香先收进了箱子里。
绿荷放好东西,扭头便留意到宋卿时悄悄揉腰的动作,立马就明了过来,走过去扶着她往暖榻的方向走:“奴婢帮您按按?”
酸意不断上涌,宋卿时不打算继续勉强自己,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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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魏远洲陪着皇帝在御花园下棋喝茶,苏席玉则在一旁作陪。
三人年纪相仿,一盘棋局你来我往,场面称得上其乐融融。
皇帝手执白子,懒洋洋斜靠在桌面上,抬头瞥了眼对面坐姿端正的魏远洲,他一袭靛青色长袍,领口绣着淡雅的竹纹,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祥云翻边的锦带以外并无配饰,长发用一顶镶玉银冠竖起,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润打扮。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的嘴角噙起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说:“楚饶的使团不日进京,恰逢十五灯会,不如由魏卿来陪同其游玩长安如何?”
闻言,一旁的苏席玉喝茶的手不动声色滞了滞。
澧朝和楚饶两国这些年来面上看似和睦,实则边境战事不断,关系本就微妙难言,再加上前阵子锦衣卫成功抓捕了楚饶潜藏澧朝多年的密探鄂温,更加加剧了两国的矛盾。
有消息称,此番楚饶使团入京,一是为示好停战,二则是为了赎回被俘的密探鄂温。
只是这赎回鄂温的条件,楚饶尚未显露,在不知对方底牌的前提下,澧朝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表面风平浪静,但谁都明白,这长安城里早已是波涛汹涌。
楚饶皇帝年岁已高,重病垂危,各方势力觊觎已久,楚饶境内近几年动荡不止,而澧朝有雄厚国力和鄂温做筹码,此次谈判俨然处在上风,摄政王又一直主张讨伐楚饶,战事只怕是一触即发。
接待使臣的相关事宜按理来说,当由礼部和会同馆全权负责,怎么也不会落到魏远洲这个文选司郎中身上。
但转念一想,陛下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时机,若贸然开战,只怕会让之前所做的努力白费。
所以负责接待楚饶使臣的,只能是陛下极度信任之人,不仅要能够及时掌握使臣动向,亦要能够对澧朝内部怀二心者起到震慑作用,不给其可乘之机对使臣下手。
而陛下,竟选了魏远洲。
思及此,苏席玉微抬下巴,不由也看向了魏远洲,看来如传闻所言,魏远洲颇受器用。
魏远洲的视线一直落在棋盘之上,不疾不徐落下一字后,方才用平淡的声音回:“微臣不善言辞,恐会怠慢贵客。”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和苏席玉皆是一怔。
皇帝捏着白子的指腹蹭了蹭,说实话,他并未料到会被拒绝,毕竟他一直拿魏远洲当成可信赖的心腹培养,这几年来许多事都是交由其处理,得力又可靠,从未出过差错。
沉眸打量面前的青年半响,勾了勾唇:“魏卿向来最有分寸,交给你朕是最放心的。”
说到这儿,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朕最近交由魏卿的事务确实多了些,忙不过来也实属正常。”主动替魏远洲解围后,又将话头抛了过去:“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朕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魏卿可有推荐?”
话音甫落,白子重重落在了棋盘之上,皇帝的目光也深深望进了魏远洲的眸子里。
可他的试探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魏远洲依旧是那副天生凉薄的木头脸,声线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皇帝扫眼苏席玉,其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不似作假,看来他并不知情,不是二人先前商量好的,仅为魏远洲一人所做的决定。
如此,他开始思忖起苏席玉的可用性。
经由辰州之事,安阳侯就此倒台,苏家算是彻彻底底得罪了摄政王,往后的仕途只怕是步履维艰,除了投靠自己,确实再无出路了。
但魏家与苏家之间终究有一层关系在,抬举苏席玉,无异于变相助长了魏家的势力……但试一试又有何妨?
如果这次苏席玉能将事情办的妥当,等其继任家主后,苏家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地方新势力,铲除异党之事就会变得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