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是在宋卿时身边贴身伺候的,忠心耿耿,宋卿时极其信任她,如此安排合情合理,而且上辈子也未闹出过什么幺蛾子,魏远洲对她还算放心。
魏远洲凝了凝眸,正欲再敲打两句,那道熟悉的温软嗓音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那你快些把手伸出来,让王姑给你把把脉。”
抬眼看去,正巧看见她朝着他伸过来手,像是要捉住他随意搭在桌面的右手递到王姑跟前。
一旁的王姑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轻咳一声。
宋卿时的指间都快摸到了魏远洲的手背,听到动静仓皇收了回来,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不得不生疑。
“你……”魏远洲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宋卿时眼眶微红,小嘴一扁,委屈巴巴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魏远洲张了张嘴,有话也往肚子里咽回去,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将盖住手腕的衣袖往上拢了拢。
看向王姑的眼神好似在说:没瞧见我媳妇担心我担心得都快哭了吗?愣着做什么,快把脉。
王姑恭敬福了福身子,心下却感慨,难怪古往今来,美人计最好使。
就这媚眼一抛,谁还能坐怀不乱?
宋卿时假装拿帕子拭泪,余光却在魏远洲和王姑之间来回扫视,生怕错过一处不对劲。
半响过去,王姑弯折身躯,往后退了半步,笑着道:“大公子正值青年,身体没问题,少夫人大可放心。”
魏远洲朝宋卿时那瞥去一眼,眼底一片幽深。
宋卿时这会儿正在和王姑交换眼神,并未注意到魏远洲,确定王姑说的不是客气话后,心里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游荡的是何滋味,魏远洲没问题的话,有问题的果真是她自己?
压住喉间的颤抖,慢慢恢复平素清澈的嗓音:“放心了。”
既确定了,那也就没有好继续说的。
不久,宋卿时接着道:“那就劳烦王姑为我开药了。”
绿荷去走王姑,顺便去学习如何熬煮药膳,室内就只剩宋卿时和魏远洲二人。
对视几眼,宋卿时率先挪开目光,起身离开:“我去歇一会儿。”
内室安安静静的,拔步床外放下了纱帐。
魏远洲挑开帐子,就见宋卿时缩成一团躺在被窝里,她本就身材纤细,独自躺在这张大床上衬得愈发娇小柔弱。
说是要歇息,头发上的发饰却未拆,就这么枕着手臂面朝内侧睡着。
外头天色还早,光线充足,魏远洲能清晰地看到她未阖眼,愣愣睁着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床褥凹陷下去一块,魏远洲坐下了。
宋卿时咬了咬唇,佯装不知。
嘴上说夫妻间要坦诚,她要求魏远洲对她多上心,最好知无不言,可她却算计于他。
她急匆匆让王姑替他把脉,无非就是希望将多年无子的过错甩到他身上。
方才她才明白过来,上辈子喝避孕汤药是她一气之下做的决定没错,却也是潜意识里报复魏家多年无子带给她的压力,无论是前几年调养身子,还是后几年魏远洲事业起步,族内人拿孩子说事,以七出之条休妻要挟。
她对魏家付出的那么多年,似乎全因无子二字而被全盘否定。
原来她一直对怀不上孩子耿耿于怀。
所以在发现柔嘉郡主的那封信过后,她将所有的怒气和怨气,找了个借口发泄了出来。
无子?那就干脆一辈子无子好了。
可是这样做,不光否决了她跟魏远洲之间多年的夫妻感情,亦是否决了婆母对她的帮助和照顾。
想到这点,她既觉得拧巴闹心,还憋屈。
所以她才无颜面对他,慌乱藏起来。
沉重的安静,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细微声响,清晰无比。
紧张之余,下意识揪住了被子的一角。
她背对着魏远洲,不知身后是何情况,手指不安蜷缩。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半边身子都被压麻了,稍微动了动就觉得酸爽不止,再不翻身怕是得僵得动都动不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挪动着身躯,试图在不惊动魏远洲的情况下,给自己翻个面。
可一不小心没掌握住力道,整个后背精准贴合床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魏远洲对视个正着,他那双黑如墨汁的眸子敛起,眼底微寒,正定定瞧着她。
宋卿时扯了扯嘴角,假装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杳杳。”魏远洲叹了口气。
他未着披风,外裳又贴身,在这个人人都穿着臃肿的冬日,显得身形有几分单薄,双腿分开朝外,上身却向她的方向亲昵倾倒,透着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