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望这城门失火,莫要波及我等无辜之人啊。”
谈话间,严庚书也已走到裴宁辞右侧,位于权臣派系之首。
严庚书勾着唇,那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宁辞:“祭司大人,又见面了。”
裴宁辞淡淡收回视线,微抬下颌,并未回应。
严庚书见状也只是一声轻嗤,理着罩了层黑纱的袖口,抚着上头绣工精美的四爪金蟒,不紧不慢道:“祭司大人当日强抢本王的女人时,倒是比这幅装出来的淡然模样生动得多。”
“摄政王慎言。”裴宁辞嗓音淡漠地打断了他,不怒自威。
“慎言?”严庚书略挑眉梢,“本王句句属实,倒是祭司大人,若是当真行得端坐得正,又何必如此急于反驳?这可不像是祭司大人平日的作风啊。”
“是么。”裴宁辞目光锋利,在严庚书面上停留一瞬,“摄政王倒是与夫人感情甚笃。”
裴宁辞和严庚书都在对方身边安插了眼线,自是知晓严庚书把“阿冉”拱手送到天子身边的事。
裴宁辞这句话就是在隐晦地威胁严庚书:如若要当众撕破脸,他也讨不得好。
两人都注视着对方,一人神态浅淡,一人眼眸含笑,但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凉冷漠。
他们二人平日里鲜少碰面,就连祭祀大典时都未碰到一起,如今相遇堪称是剑拔弩张,偌大的养心殿内竟无人胆敢出声。
就在众臣皆屏气凝神之际,却听珠帘一阵细碎作响。
众人皆循声望去,天子一身明黄龙袍,身影清瘦地绕到龙椅前。
然而他却并未像往常般甩袖坐下,而是朝那阴影处伸出手。
天子向来不露喜色的眉眼间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低声道:“阿姊请。”
话音刚落,环佩叮当作响,臣子皆心神俱颤,却不敢抬头,只齐齐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砖。
“陛下万福,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婧冉并未将手搭在李元牧掌心,她只是越过他,往右侧加出来的黑檀木软靠上一坐,视线平稳地朝前方投去。
朝堂之上,众臣皆跪拜。
唯有二人独获圣眷,一左一右立于两侧,并未行跪拜之礼。
严庚书斯文微笑,注视着许久未见的华淑长公主,眸底却是翻涌的恨意。
裴宁辞看着这消失数日的女子竟好端端再次出现,神色不免染上几分惊愕,随后由喜转疑,演化为一种猜忌。
迎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李婧冉却只唇角噙笑,坦然回视。
她用放肆的目光赤裸裸端详着万人之上的两位重臣,像是能透过他们层层叠叠的衣袍窥见其下的好风光。
严庚书那性感的背脊沟,裴宁辞影绰藏于衣领下的喉结痣。
他们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锁骨与脖颈处,却烙印着同一名女子的吻痕。
而那女子坐于高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嗓音轻柔地曼声道:“裴卿,严卿,许久不见啊。”
她笑盈盈地打量着他们,随后声线陡然转凉,变得威严凛然,高高在上地命令他们:“跪下。”
第28章 修罗场
大殿静谧得落针可闻,几十人匍匐着跪倒在地,连呼吸声都压抑得尤为轻微,像是生怕会惹恼了这位骄奢淫逸的长公主。
世人皆知,华淑长公主贯来随心所欲,偏偏她是圣上唯一的阿姊,圣上便也由着她胡来。
往日里养面首、花钱如流水也就罢了,如今她竟还想垂帘听政,并且还在大殿之上勒令让摄政王与大祭司向她下跪!
这是何等的荒谬!
尽管平日里无人把一些话放到明面上,但众臣皆知,圣上并非嫡长子,能顺利继位少不得严庚书明里暗里的帮衬。
二皇子本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甚至手握圣旨,然而在继位当天却突发宫变。
二皇子当时已然龙袍加身,单手举着卷轴,正待众臣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之时,殿门却忽而被一脚踢开。
那时的飞烈营还是一支无甚名气的军队,说难听了甚至是豢养的私家兵。
严庚书一身血衣,在簇拥下缓缓走入内殿,那一幕但凡是瞧见过的人都终生无法忘怀。
他那一身深玄色的衣衫沾满了浓稠的血液,手指、脸颊、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血痕。
严庚书他自己的、无数冤魂的。
仿若从地底爬出来的索命阎王。
在二皇子惊恐的目光中,他缓步踏上那高阶,一步一个血印,指引着地狱通往人间的路。
二皇子目眦欲裂地盯着他,像是在盯着从未见过的洪水猛兽,想开口唤人救驾,嗓子眼却被塞了无数团棉花,竟是一个音都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