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牧原本正兀自感伤着,谁料祠堂之内的烛火架上,最上头的那个蜡烛无端被点燃了。
他抬眸,怔怔地望着摇曳的火光,反应难得有些迟钝,神色中还有些不可思议:“不至于吧李婧冉,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
李婧冉不知自己的灵魂怎么就被吸进蜡烛里了,她感觉自己都快被热化了,听到李元牧这不解风情的猜想后禁不住骂了句脏话:「他娘的,烫死我了,你这臭弟弟有点情商行不行?」
李婧冉使劲扭了扭身子,烛火也跟着晃了下,像是某种剧烈的抗议。
李元牧看着那“怒气冲冲”的烛火,一时好似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他紧紧抿上了唇才把嘴里的话尽数压了下去,他想问:是你吗?李婧冉,是你回来了吗?
可李元牧不敢。
他只能这么凝着灼热的火光,直到那火烈的色泽逼出了他的生理性眼泪。
李元牧的眼睛酸胀得像是下一秒要流血,李婧冉浑身燥得感觉要被烧起来了,但他们谁都没有先退缩。
最终,还是李元牧最先动了。
他眼眸噙着泪,缓缓地走上前,有些不舍地轻轻闭上了眼。
阖眸的那一刹那,李元牧轻轻吸了口气,“呼”得一下吹灭了蜡烛。
祠堂一瞬间再次陷入了黑暗的静谧。
李婧冉的灵魂忽然飘出了火光时,她整个人都茫然了,愣了整整三秒。
简直想破口大骂。
搞错没有啊!!!
她好不容易才成功附体了蜡烛,李元牧倒好,一上来就把她给吹.......吹灭了?!
李元牧看着灭了的火光,也久久没有回神,好半晌后才伸出手去探了下留有余温的灰烬。
李元牧的指尖当真是太凉了,光是这残余的温度,都能烫得他指尖微微泛红。
就在李婧冉还在气头上时,她却听到李元牧低声地说了句:“你烫不烫啊。”
他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李婧冉心中所有的烦闷,让她感觉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抓握揉捏着,让她有些酸酸涨涨。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李元牧折磨成一个精神患者了,前一秒想骂他,下一秒想哭。
此时的夕阳已尽数沉入地平线,夜幕低垂,四下皆黑。
在未燃烛光的祠堂内,李婧冉听到李元牧含糊地说了句:“我就当你愿意了。”
而后他微微弯腰,身子前倾。
李元牧一身清正君子骨,读圣贤书,治严明国,循规蹈矩地从未走错半步。
直至此刻,在浓稠的夜色里,李婧冉看到李元牧微阖着眼,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无声滑落。
他在列祖列宗的祠堂里,吻了她的牌位。
疯狂又清醒,颤抖又虔诚。
第115章 发疯
李婧冉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像是被李元牧先泡了冰水再泡了温水,最后在冷空气里风干。
李元牧似乎总是有这个本事,让她既想笑又想哭,想心疼他又想爱他。
不应当如此的,李婧冉心想。
李元牧骨子里是个很恪守礼节的人,然而他此刻竟做出了吻牌位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恐怕这辈子还从没做过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如今却挨个为她做了个遍。
李婧冉其实私心里责怪过命运的,觉得命运着实待李元牧太薄,硬生生把一个体贴温柔的少年郎逼成了后来那副阴沉狠戾的模样。
可是现如今,李婧冉竟分不清她和命运,究竟哪个更残忍。
命运逼死了那个纯洁无暇的李元牧,却欺不散他的一身君子骨;她把曾经的李元牧找了回来,却一根根抽走了他的骨头。
是她救赎了他,也是她将他推入了无法挽回的深渊。
李婧冉闭了下眼,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口薄气,吐吸时顿觉眼前的一片昏茫开始扭曲旋转,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逝去。
宛如被风吹散的尘土,又似是被海浪冲刷过的岸边,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若被洗涤一般除去铅华,变得轻盈了几分。
也许,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在随风而去。
再次睁开眼时,李婧冉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眼前是有几分眼熟的白玉高阶,仿佛能直通云霄,半隐在薄雾中的高坛之上,依稀可见庄严伫立的青铜祭祀器。
祭坛之上,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背对着她,雪白的衣袂在冷风中微荡,清冷又高洁。
李婧冉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无端觉得这个背影就是裴宁辞。
眼前这一幕与她刚进这本书时的情景重合,只是当时的裴宁辞是直面文武百官的,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众生,分外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