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不知裴宁辞这些年里究竟在明里暗里做了多少错事,她只是语气低低地继续道:“我的梦里,有一位很俊美的男子。他以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染尘埃又孤高淡漠,直到某一天,他被一个恶劣的女子骗了。”
“女子口蜜腹剑地靠近他,说了很多甜言蜜语,嘴上说着爱他,却以爱为名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情。”李婧冉笑了下,笑容里有些苦涩,“后来啊,那名女子被抓了,他们以此要挟那位男子自残,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女子坠落悬崖后,他......”
李婧冉微抬了下眼,望着裴宁辞的眼神中带着些晦涩:“他随她......一跃而下。”
裴宁辞的金眸中微微闪烁着细碎的光,他凝着李婧冉的视线里滑过极快的柔软,指尖都掐入了肉,他却恍惚间感觉不到痛意。
不过失态一瞬,快到李婧冉都还没看清,裴宁辞便嗓音微哑地冷声反问她:“你如今与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想劝我像你口中的男子一般,以德报怨吗?”
裴宁辞平复着呼吸,艰难地将宛如利刃般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李婧冉的眼眸里有些湿润,她别过脸,避开裴宁辞的视线,轻轻闭了下眼。
开口时,李婧冉的声音轻得像是永远都留不住的浮云:“后来,梦醒了。”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裙摆,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一丝水痕。
裴宁辞听到李婧冉的每个轻柔的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入了他的心间,她眼眸含泪,笑着对他说:“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裴宁辞以为,在和她重逢时伪装出毫无破绽的冷漠姿态,对他而言并不算难事。
他的情绪向来很淡,并且反射弧长到可以绕大晟三圈——当时裴宁辞发现自己可能喜欢李婧冉时,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裴宁辞觉得他表现得很好,足够淡漠,淡漠到当真骗过了她。
可他却觉得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既凉又疼。
不该如此的。
裴宁辞痛十分,往往只能感受到半分;可为何他如今却感觉自己已经痛到了极致?
可能是因为他伤害的人是李婧冉,裴宁辞看着她眼眸中欲坠未坠的泪,感觉自己连骨头缝里都在幻痛。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人把她锁屋子里好生伺候着,但见到李婧冉时裴宁辞又反悔了。
裴宁辞手中拿着乌呈国臣呈上来的竹简,眼神却不住地往李婧冉那边挪。
李婧冉似有所觉般侧过眸,裴宁辞的眼神立刻收敛,冷冷地道:“让你为孤研磨,还能委屈了长公主不成?”
李婧冉被裴宁辞刺了一句,手腕顿了片刻,抿了下唇:“是我欠你的。”
倒并非赌气,李婧冉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先前一直觉得自己和裴宁辞之间十分古怪,他们既在彼此亏欠又在彼此伤害。
这份另类的平衡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呢?
约莫是裴宁辞在她情绪崩溃时郑重对她说的那句“因为你值得”,是他卸下了浑身的刺来拥抱她却被她扎得鲜血淋漓,是他给了她一场男跪女拜的婚姻。
裴宁辞昔日总是以一种说教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而在他动心后,他将这些高傲都尽数给了她。
跪她、拜她、虔诚地奉她为神明,最后与她同生共死。
他偏执、病态、又极端。
可他爱她。
裴宁辞听到了那句“亏欠”后,心中情.潮翻涌。
原来......她竟是这么想的吗?裴宁辞的心甘情愿,兴许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
裴宁辞强压下所有的情绪,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只嘲讽地勾着唇瞧她:“亏欠?那长公主如今这是在补偿我吗?”
“啪”得一声,裴宁辞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他逼近李婧冉,冰凉的指尖捏着她的下颌,盯着她道:“你又能做到哪一步?”
裴宁辞眼神里的爱意和排山倒海的想念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唯一露了馅的便是他掐着她的力道都是温柔的,但李婧冉此时却也顾不上了。
她仰着脸瞧着他,刚想说话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因为她感受到裴宁辞的指尖滑至她的肩,慢条斯理地挑落了她的外衣,动作缓慢地更像是一种折辱。
李婧冉错愕地飞快扫了眼王殿内伺候的下人,下意识压低声音开口:“你干嘛?”
十年后的裴宁辞变得沉稳了许多,他折腾起人来都是不紧不慢的,少了被情/欲支配时的潮热,往王座上一靠:“不是说要补偿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