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好半晌后才缓下心神,往庭院里走去。
严庚书正半跪在方尔南面前教她走路。
他早就料想到李元牧要对他动手了,今日难得偷了一天的闲穿了身暗色布衣,
“你再偷懒我可就生气了啊。”严庚书嘴上很凶地威胁她,但双手却扶在方尔南两侧,生怕他的宝贝闺女磕着碰着了。
严庚书沐浴在阳光下,虽是半跪的姿态,但却身姿笔挺,依旧能看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夕阳照在他深邃的眉骨,温暖的色彩消融了高挺骨相带来的压迫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情。
小孩子是最聪明的,方尔南早就知晓自己这继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被他凶了也丝毫不犯怵,只笑嘻嘻地要去拉他的发丝。
严庚书“哎”了声,笑着躲闪,回眸时先是平视着瞧见了李婧冉手中捏着的明黄圣旨,随后神色敛了两分,目光上移,看清来的人是她后,神色间有一瞬的五味杂陈。
严庚书的动作顿了下,但只是抱着方尔南缓慢的起身,嗓音里像是有些感慨,又有些释然。
他望着李婧冉,低低地感慨了句:“是你啊。”
先前从江非口中听到一切真相时,李婧冉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忍住了眸中的泪水,只是如今却因他这平静的三个字而眼泪倾盆。
严庚书总是很害怕她流眼泪,先前她是阿冉时便靠着鳄鱼泪让严庚书不得不服软。
如今他怀里抱着孩子,按理来说为人父后应当稳重许多,但严庚书一看到她哭却依旧手足无措。
他想要去找条帕子给她擦眼泪,却因还抱着方尔南而有些不方便,只能走上前几步捏着袖子里侧,小心翼翼地给她沾了下泪痕。
严庚书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故意打趣她道:“别哭啊,我如今都还没碰到你,怎么就哭成这样。”
李婧冉扑入他的怀里,力度大得让严庚书都后退了半步。
严庚书先是微僵了下,然后才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肩肩背,一下又一下。
他一手抱着方尔南,一手抱着李婧冉,低头笑了声:“我这也算是活到令天下男子最艳羡的模样了,左拥右抱啊,这么幸福。”
李婧冉深深埋在他的怀里,鼻尖是他衣服上的皂角香,干干净净。
严庚书洁癖很严重,他的衣服总是浆洗得很整洁,不沾染一丝一毫多余的气味,像是在等待着被她染上她的气息。
李婧冉环着他腰的手愈发收紧,她闷声道:“严庚书,对不起。”
严庚书不知李婧冉是为先前的那些事道歉,他只当她是在为亲手送来要他命的旨意而伤心。
他只是勾了下唇,懒散地拉长语调道:“这三个字我可不乐意听。”
李婧冉抽了下鼻子,起了些身,抬脸注视着他又道:“严庚书,我好想你。”
她的话让严庚书的呼吸都轻了几分,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定在了原地,直到怀里的方尔南扭了下身子,才让他反应了过来。
他低声说道:“嗯。”
算是知晓,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并未回应。
他在退缩,而她却在一路往前靠。
李婧冉的话再一次毫不迟疑地砸入了他的心间,严庚书听到李婧冉对他道:“严庚书,我爱你。”
她对他说过许多次我爱你,轻浮的调笑的虚情假意的,唯有这一次让他感觉心脏又甜又涩。
李婧冉的眼神实在太真挚,让严庚书在那一刹都险些忘记了她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严庚书深吸一口气,目光触及她手中的圣旨后像是被烫到一般挪开了视线。
他转而看向在晚风中轻颤的旗幡,迎风摇曳的是巍峨壮丽的朱红色。
严庚书一时间忽然分不清动的究竟是风还是幡。
亦或者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是他心动。
严庚书在这一刻既感激李元牧,又有些恨他。
李元牧果真是个合格的君王,他知道让她送来这旨意,他便势必不会拒绝了。
感激是因为起码他还能再见她一面,不然按照严庚书的秉性,他在出征前都不会和她再见面了。
严庚书是不喜和人告别的,他觉得离别应当是一个人的哑剧,是静悄悄的离开,不需要大张旗鼓和设宴摆席。
如今,严庚书倒是惊喜地见了她最后一面。
可严庚书又恨李元牧恨得牙痒痒,他不是喜欢李婧冉吗,他怎么舍得让李婧冉来将这份圣旨递给他?
让严庚书在离开前亲眼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严庚书事到如今才发觉他根本没法毫无牵挂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