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未经思考的情况下,在裴宁辞被情绪左右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来救她。
李婧冉被裴宁辞严实地护在身下,感官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模糊。
她模糊地瞧见长公主府的奴才们拎着水桶一个接一个闯了进来;
她模糊地听见有人惊呼着过来解救他们;
她模糊地感知到火舌的温度正在逐渐变低。
她清晰地感觉到裴宁辞身子的颤抖,和他艰难的喘息声。
在这片喧嚣嘈杂的闹剧中,李婧冉陡然窥见了一个连裴宁辞自己都没意识到、并且令她自己都心惊的事实。
裴宁辞......好像喜欢她。
第93章 手段
屋内滚滚的火光将铜镜染成了焦灿的红彤彤,枯固的黑烟燃烧得如此猛烈,浓烟呛得人肺里都有些喘息不过来。
在稀薄的空气里,大脑的氧气被逐渐抽干。
这个被李婧冉在紧要关头窥见的事情让她感到分外荒谬,但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后,即使留存下来的听起来再不可思议,它都是真相。
李婧冉的指尖还沾着裴宁辞的血,从温热变得有些发凉。
一桶又一桶的凉水浇灭了他身上燃烧的火苗,三三两两的仆从赶上前将他们两个搀着往外头走。
再次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时都恍若隔世,微凉的冷风灌进被烟雾熏得几欲灼烧的肺部,骤然的温差让李婧冉克制不住地咳了个撕心裂肺。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自然是披衣的披衣,请大夫的请大夫,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大夫本身就是常驻长公主府的,赶到后着急忙慌地想上前为李婧冉把脉,李婧冉却朝裴宁辞那边偏了下脸,嗓音都咳得沙哑:“先去瞧他。”
大夫微愣了下,神色间有些诧异,完全没料到李婧冉居然会让他先去瞧一个男宠。
他但并未多言,只是应下后朝裴宁辞走去。
裴宁辞的状态俨然不太乐观,他的唇色都因失血过多而略有些苍白,身上的衣衫既沾血又染灰,脏污不堪。
大夫看清裴宁辞的那一瞬,便下意识“喔”了声。
熟客啊,他先前刚帮他用蛊虫褪疤来着。
他说什么来着,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大夫一边叹气一边上前为他把脉,又翻了下他的眼皮,随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伤势看着重,好在都是皮外伤,好生调理将养着便无大碍。”
李婧冉看着晕厥过去的裴宁辞,沉默半晌:“人都晕了,你确定没大事?”
大夫洒脱地大手一挥:“殿下放心,死不了。”
“......行。”李婧冉应了声,和大夫打探了下裴宁辞醒来的时间,得知估计要一个时辰后便先行回屋洗漱。
她换了身更为舒适的衣物后,坐在暖炉旁端着还氤氲着热气的冰糖雪梨水,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感到体温逐渐回暖后才掐着时辰起身去了裴宁辞屋里。
裴宁辞发现自从他入了长公主府后,心态总会发生一些诡异的改变。
李婧冉对他谈不上好与不好,裴宁辞也从不认为自己对她有任何逢场作戏之外的情感。
今日在火场之中时,燃烧的横梁砸落之时,裴宁辞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下。
别说是李婧冉了,就连裴宁辞自己在此刻冷静下来回忆起来时,都感觉自己分外的陌生。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权衡利弊的关键时刻,他居然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兴许是李婧冉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裴宁辞如是为自己的不清醒开脱。
纵然他早就料想到自己这大祭司的身份保不住,但当他亲身经历那种众叛亲离的滋味时,裴宁辞依旧是难免心神摇曳。
并非是因为裴宁辞有多在乎大祭司这个位置,毕竟他早就窥见了自己之后的命数,区区一个祭司之位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裴宁辞甚至在刻意顺从着,任由他们污蔑他,将脏水尽数泼在他身上。
当时在师兄妹妹污蔑他时,但凡裴宁辞否认一句,光凭她和车夫的几句话,并无法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然而裴宁辞并未否认,一是因为他要半推半就地遵循自己的命格,二是因为想扳倒他的人偏偏是师兄的妹妹。
裴宁辞对他师兄终究是有一丝隐秘的愧疚的,毕竟这祭司之位原本就不该是他的。
他就像是个比较幸运的小偷,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借住了许久,如今屋主的家属回来想将他赶出去,他自然没有任何缘由继续霸占着这屋子。
而裴宁辞的不否认落在百姓眼中,便是德行有亏的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