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随和,强势骄纵,这两种极为迥异的性格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吗?
不,兴许应该补充一点:能在她不刻意伪装的情况下,被兼容吗?
许钰林先前只是猜测她是想扮演华淑长公主,为了不被外人瞧出端倪才尽力去贴合华淑表露出来的强势与野心。
但现如今,他却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漏了些什么。
动机,她的动机是什么?
李婧冉私下里尽管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性子称得上温吞,况且她骨子里的温柔是藏不住的。
倘若她真心喜欢裴宁辞,她真的会用这些强硬的手段去攀折他吗?
许钰林料想她是不会的。
他忽然有心想问问李婧冉,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她想要做什么?她对裴宁辞表露出来的“情愫”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许多没有答案的问题在他心中汇聚着,如同被磁铁瞬间吸到一起的铁粉,纷乱得很。
许钰林静默片刻,水下的指尖再次触到了温泉水的机关。
玉漱再次开始出水,激流伴着雾气流淌进这弥漫着鸢尾花香的池水中,将水面上的花瓣激得微颤。
温热的流水挟裹着雾气淌下,足够响亮的流水声不绝于耳,掩住了很多交谈的话语。
亦或者说,裴宁辞本身也听不见他们的言语,只能看到这过于放浪的不堪。
李婧冉耳边是许钰林略低的声音。
他无声喟叹,温声对她道:“您想要如何做?”
在许钰林面前,李婧冉向来无须多言。
因为许钰林是永远不会拒绝李婧冉的。
裴宁辞兴许的确在做一个好兄长。
最起码当李婧冉凑近许钰林时,她轻描淡写的目光掠过他,瞧见他的神色确实是痛心的。
许钰林背对着裴宁辞,裴宁辞面对着李婧冉,看到她将许钰林摁坐在池内的玉阶之上,挑起他的下颌吻他。
李婧冉轻飘飘的目光与裴宁辞对上,隔着一段距离依稀能看到裴宁辞隐忍般微仰起脸,金眸在照射下泛着和清澈池水一般的潋滟水光。
裴宁辞俨然是狼狈的,他出逃想必也并不容易,以往向来束得整齐的发丝如今凌乱地散着,他的神色再不复往日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熟到可以采撷的绝望果实。
外表的落魄并不代表什么,倘若裴宁辞依旧如往日那般周身清冷,他即使披着一个麻袋,看起来都依旧高高在上。
就像是裴宁辞一开始被她囚禁时,即使被扯散了衣衫吻肿了唇,金眸依旧是冷冰冰的,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看着玷.污神明的叛徒,随时可以将她送上审判台。
可现如今,她却能瞧见他的傲骨被一寸寸磨碎,浑身的血液被抽出,尽数被注入名为消极的鲜红液体,正一寸寸腐蚀着他的骨髓。
他宛若被灌了哑药的囚奴,望着她的目光是破碎的,只能跪在湿润的池边,眼睁睁看着她如此肆意地凌.辱他的亲人。
脸庞的那道伤痕更是将他的完美无缺破坏得淋漓尽致,就像是将裴宁辞和完美的大祭司割裂开来的最有效证据,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触手可及的玩物,像是可以被随意地对待赏玩。
破碎,残缺,脆弱。
李婧冉的目光扫过裴宁辞左脸上的伤痕,首次觉得......原来伤疤居然还能如此情/色。
一个残缺的美人罢了。
这个不完整的裴宁辞,不再是只可远观的大祭司,他是长公主府的囚奴,仅此而已。
他如今的挣扎与痛苦,比他先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水声激潮,李婧冉细白的指尖插入许钰林被泉水润得乌泽的长发,以一种几近亲吻的姿态,气息柔柔落在他的脸庞:“张嘴,喘息,呻.吟,接下来的还要我教你吗?”
她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眼睫,也能闻到他身上被湿温熏得愈发明显的淡香。
李婧冉先前一直以为那是许钰林衣物上的熏香,可如今倒发现这浅浅的香就好似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般,令人忍不住想凑近他,轻嗅,让那股似松非松的浅淡香气一直萦绕于鼻尖。
情势所迫,李婧冉并未解释她为何要这么做,许钰林也同样并未询问。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的发丝被水打湿后一缕缕粘在一起,有几根乌发还贴在了他的脸庞,愈发衬得他肤色莹润,容貌动人。
她的手指饶有耐心地理顺他的发丝,下滑,触到了他微凸的蝴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