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引路的奴才,又看了看高悬天边的太阳,一言难尽道:“你确定,陛下这个时辰在寝殿?”
奴才回禀的语气十分恭敬:“陛下近些日子比较操劳,昨日开始便身子不适,上完朝后便回殿内歇着了。”
身子不适?
李婧冉皱了皱眉:“没宣太医吗?”
“陛下不允。”奴才的面上露出些许忧虑之色,“陛下从昨日起就不允他人贴身伺候,但依奴所见,陛下分明是发了高热,又不愿瞧太医......殿下,您劝劝陛下吧。”
李婧冉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李元牧都那么大的人了,而且他看起来就是个懂事的,不像是讳疾忌医的性子啊。
况且他不愿宣太医也就罢了,为何都不愿让别人靠近他呢?
李元牧是在试图掩藏着什么秘密?
还是说......他的臆想症又犯了?
李婧冉心中陡然生出了许多想法,却又拿捏不准,只朝奴才点头示意了下,让他先行退下。
望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李婧冉却有些犹豫了。
她昨日在大婚前被李元牧压着亲昵了一通,但两人之间算是不欢而散,李元牧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朕以大晟国君、以华淑长公主弟弟的身份,祝愿姊姊的驸马运蹇时乖,一生孤苦”。
啧,多么叛逆的弟弟。
李婧冉生怕李元牧此时还在气头上,自己如今闯进去了恐怕会撞上抢眼。
李元牧气性不比明沉曦小,不同的是后者是装出来的,李元牧是真的。
她此刻若是进去了,恐怕李元牧还会冷笑着讥嘲她,冷言冷语道:“阿姊新婚燕尔,竟还能想得起朕?”
李婧冉纠结半晌,怎么想怎么觉得李元牧还在生气,但她似乎又不得不进去。
其一,她得去找李元牧把明沉曦放出来啊。
其二,按方才那个奴才的说法,李元牧的确藏着什么秘密。
正午的烈阳有些刺目,李婧冉微眯了下眼,掌心贴在沉重门扉上盘旋的镀金龙身上贴了片刻,轻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殿内昏暗又静谧,落针可闻。
冥冥之中无端让李婧冉想到了她和李元牧的初见,那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情景,也是在阴森森的大殿,她甫一踏入殿门便被他自身后掐住了脖颈。
此时此刻,场景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重叠。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气氛,同样的人。
只是不同的是......
李婧冉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瞧见眼前一幕时,骤然屏息凝神。
只见在龙榻之前,清瘦的少年正侧着脸换衣服。
从李婧冉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李元牧殷红的唇齿咬着白布,紧紧蹙着眉,额上布满了一层疼出来的细密冷汗。
他的亵衣半褪至腰间,露出从未暴露在阳光下后背,肤色是病态的苍白。
殿内没开窗也没点蜡灯,光线半明半昧,而他那白得仿若能发光的后背上,一枝昳丽的极盛鸢尾花却自蜿蜒而下,宛若一副上好的丹青。
——“就比如我一直想刺青,但爹娘不允许,和他们抗争多年都并无成效。”
——“鸢尾花吧,渐变紫的那种,从蝴蝶骨一路蔓到锁骨的那种。”
——“如此大面积的刺青非常非常疼,且伤口易感染,刺颜料入皮囊更是痛上加痛,轻则高烧,重则半条命都得搭进去,你的爹娘不认同也是常态。”
乌发雪肤,艳丽到妖娆的水墨刺青,克制着疼痛的隐忍神情。
她想纹却没纹成的大片刺青,她当时随口说的“执念”,如今居然被他实现了。
第87章 刺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一句戏言被他默不作声地付诸于行动。
这个念头让李婧冉恍若再次听到了宫钟被敲响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心里磕出了荡漾的波澜,如同被海浪推涌逐流的小舟,呼喊着无声的涨歇。
李婧冉立于屏风旁,目光怔然地瞧着被光影笼罩着的少年,只觉他背上的鸢尾花刺青正盛开得格外动人。
李元牧似是没听到她的动静,自床边拿起一个青玉瓶,挑了瓶塞便艰难地往他肩背上撒。
细白的齑粉在基金的空气中打着旋,不均匀地落在那大片的刺青,剧烈的疼痛引得少年浑身都在发抖。
即使口中死死咬着白帛,依旧有因隐忍着疼痛而变调的呻/吟自被堵住的唇齿间溢出。
他微微喘息着,薄薄的眼皮蔓上氤氲的淡红,草草上了层药后就准备将亵衣拉起来。
李元牧刚想弯腰将青玉瓶放回床头,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却自他身后伸了出来,以一种自背后虚拢着的姿势,指尖松松握上了那细腻的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