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背后虚拢着她,抬起双手凑到她眼前作望远镜状,指尖相碰拼出一个镂空的横向椭圆。
因为要调整位置,许钰林微微倾身,侧眸瞧着她,轻声道:“殿下请看。”
李婧冉只觉自己都能听到许钰林的呼吸声,她的鼻尖都是他身上浅浅淡淡的冷香,似松非松,分外清冽。
静谧的黑夜里,星辰宛若妆点着幕布的细钻,闪烁着光。
月亮高悬,轻风吹拂,就好似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在夜色中将女子拢在怀中。
李婧冉轻眨了下眼,就着他的手抬眸眺望着星空。
被许钰林框出来的视野干干净净,只余闪烁的星河,就好似在透过万花筒去看这净化过后的世界。
许钰林静静等候片刻,启唇问她:“不比屋檐上的视野差吧?”
李婧冉没回应。
须臾,他只觉怀中一重,李婧冉靠在他的怀里,阖眸睡着了。
李婧冉的发丝蹭在他的颈窝,许钰林身子一僵,随后慢慢放松,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许钰林目光从怀中女子面上移开,正想把她抱回寝殿,转身时却见裴宁辞周身清冷地站在树下,注视着他们。
迎着许钰林的视线,裴宁辞在月色下缓缓走近,下颌微敛,对他道:“交给我。”
许钰林抱着李婧冉的手紧了几分,不慌不乱地与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对视:“您这是想做什么呢?”
自从兄弟二人在明面上撕破脸后,许钰林就不喊他“阿兄”了,只是和天下所有人一样,退回了那冷冰冰的疏远距离。
他嗓音温和,丝毫不带攻击性,却不容裴宁辞再逃避:“祭司大人,你想清楚了吗?”
是要她,还是要这受万民敬仰的身份?
正所谓兄弟骨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裴许两人经年未见,但血脉里的羁绊却是斩不断的。
话无需说得太明白,只须一个眼神,一个字眼,他们便能明白彼此想表达的意思。
裴宁辞静默片刻,一言不发,只是上前从许钰林怀里接过李婧冉。
他语气里不含丝毫温度,只是对许钰林道:“松手。”
许钰林与他僵持片刻,却见怀中的女子似是被风吹得有些冷,无意识蹙眉轻颤了下。
最终,许钰林还是妥协般一点点松了手,眼睁睁看着裴宁辞抱着李婧冉往寝殿走,女子纤细的脚踝和手臂随着他的步伐轻抖。
“阿兄。”许钰林踌躇半晌,仍是出声叫住了裴宁辞。
裴宁辞听到这个称呼,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许钰林垂下手,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娘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须臾,裴宁辞喉结轻滚了下,背对着许钰林,低低应了声:“嗯。”
月光转过朱阁,朦胧地照进寝殿的黑檀雕花床笫。
裴宁辞弯腰将李婧冉轻放在床上,神情仍不含悲喜,仿佛依旧是那个心无旁骛的大祭司。
可他却为她褪去了鞋袜,伸手揽过被褥盖在她身上。
光影微暗,裴宁辞注视着榻上女子许久,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
心跳不会说话,却也无从抵赖。
那一瞬,孤傲淡漠的神祇竟如同被海妖蛊惑的凡人,他情难自禁地低下头,险些吻上了她。
可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刹那,裴宁辞却距她如此之近时停下了动作。
不行啊,不可以。
不要跌入那看不见底的深渊,裴宁辞如是告诫自己。
他喉结克制地轻滚了下,隐忍地阖眸,再次睁眼时只轻轻为她拂开脸庞的发丝。
裴宁辞缓慢地为她掖好被角,最后深深瞧她一眼,起身离去。
李婧冉一夜无梦,睁眼时天边已是大亮。
嗯等等......大亮???
李婧冉蓦得惊醒,瞬间从床上坐起身,心跳都漏了一拍:「小黄,你怎么不叫我呢?」
她从严庚书的军营偷溜出来时,原本想的是抽空回来一趟,然后当夜往返,这样严庚书也发现不了端倪。
谁知,她昨晚居然在长公主府留宿了。
完犊子,严庚书那边怕不是要发现阿冉消失了?!
李婧冉动作极快地起身穿鞋,小黄则精神萎靡地告诉她:「宿主,我昨晚叫了........但你喝多了.......」
它很善良地并未告诉李婧冉她醉酒后放声高歌的事情,生怕宿主受不住,直接起身去撞墙。
小黄只是温柔又残忍地告诉她:「还有,就在你醒来的几分钟前,严庚书那边的确已经发现阿冉消失了。」
军营另一头,严庚书看着主帐外完全没动的晚膳,沉吟半晌还是搁着帷帘道:“阿冉,我知晓你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吃些饭吧,别垮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