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热爱,多么扭曲。
“那她男朋友呢?也没站出来解释下?”纪延问。
初南:“网上有粉丝说,粒粒自称不想影响她男朋友的生活,所以没让他出面替自己说话。”
“是她不想,还是她男朋友不想?”
“谁知道?反正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言下之意即:只能我们自己去调查了。
初南此时已经刷到了一些更为久远的贴子,发现在粒粒过世前,几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这姑娘一被人提起就是挨骂的。
一年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久啊。
一个正常人,是如何在那么长时间里忍受着这些漫无边际的谩骂的?她在生活中难道就不会表现出异常吗?她的父母在提起她时,为什么只字也未提她生前所遭受的一切?
手机就在这时“滴”一声,有微信进来了。
初南拿起手机:“看来吴警官的效率还挺高。”
接了纪队指令的吴同志很快就到档案室里找出了卷宗,将相关文字图片都拍了照,发过来。
纪延点开第一张。
那是粒粒的死亡现场图:在看起来并不大的客厅里,无数鲜花被人围成了一个细细长长的椭圆形,阖了眼的粒粒就躺在椭圆形中央,双手安详地放在小腹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不过这只是粗略的表象,将图片放大后,纪、初二人很清楚地看到了粒粒和“安睡”全然无关的反应——
她脸上化着完美的妆,身上穿的也是鲜艳的连衣裙,头发被弄成披肩的黑长直,一切仿佛恬静而美好,只可惜,僵硬的面部肌肉打破了这一切假象。
原本理应恬静的五官放大了看,不难看出有各种细微的错位:她的嘴角弧度不大却极其怪异地向上倾斜着,眉心紧拧,鼻翼有因急促呼吸而造成的煽阖状。
所有五官全都细微地错了位,最终拼凑出一张扭曲的面容来。
很显然,粒粒死得并不算舒坦。
“她看起来很痛苦。”纪延仔细看着图片上的女子。
“可她又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这种痛苦,你看她的嘴,”初南指着照片上粒粒弧度怪异的唇角,“就这个弧度,很明显死者在临死前是想微笑的,可微笑的同时,也在努力遏制着张口呼吸的冲动。”
“因为她的呼吸系统已经无法正常运作——法医确认粒粒死于花粉过敏,在这种情况下,人出于条件反射一般会张大嘴、用口部代替呼吸系统来往身体里灌输新鲜的空气,可事实上粒粒却反其道而行之,她努力遏制着张嘴的冲动,甚至还想扯出微笑的表情——为什么?”
初南:“或许,因为她想做出安宁娴静的表象?而张大嘴呼吸会破坏这样的娴静,显得不够优雅和美好?”
这也是纪延目前能想到的可能:除了面部反应外,照片上的死者双手安详地搭在小腹上,可再仔细去瞧,那两只手也都呈现出了用力握拳的状态,就像是在和身体里的某股汹涌苦痛相抗衡。
纪延就算不是法医,可干这行那么久,多少还是看得出这状态意味着什么:长时间地忍受痛苦时,人即便主观上想装无事,可身体上也有细节会呈现出人类正常的条件反射。
“她想做出安宁娴静的表象,”纪延道,“可身体里对抗过敏的自然反应却不允许,意志和人的自然反应相对抗,以至于出现了这么副扭曲的表情。”
初南微微眯起眼:“她主观上想优雅地死去?也就是说,屏南所得出的‘自杀’结论并没有问题?”
可纪延却似乎还想考虑自杀之外的可能性:“但这事既然是朱有光推过来的,我想,就不能百分百排除外力的可能。”
初南:“比如?”
“比如,被催眠、被威胁、被暴力强迫,等等。”
初南没说话了。
被催眠、被威胁、被暴力强迫……
“看来还是得到实地去走访走访,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在什么一手资料都不具备的情况下,”纤长的五指在桌面轮流敲击着,“没准,现场还真能有什么惊喜呢。”
说走就走。
初南到小卷毛房间里拿了个什么东西,车钥匙带上,便催着纪延去开车。
途中她将吴芊传来的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将几条比较重要的讯息提取出来,念给纪延听:“粒粒的死亡时间是上个月4号的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而在3号晚上七点三十八分,她收到了快递员送来的花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