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想进警局的原因?”
“对。”
“或许你还想查一查我爸,以及当年所有的与案人员和陈年卷宗?”
初南没有说话了。
十年前她人还在国外念书,原是不知道父亲在国内出事的,因为没有人告诉她。
可大抵父女连心,那段时间里初南总觉得心神不宁,直到某天她在国内的论坛上看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惊!闽大某初姓教授涉嫌猥亵男学生!
她心口一颤:闽大,初姓教授——这世间有且只有一位。
她父亲,初行!
那时初南火急火燎地赶回国,就连等纪延毕业答辩完再一块儿回来都等不及。
可回到家后,父亲呈现在她面前的,却依然是那派温文儒雅的模样,他说:“认识爸爸的人都知道爸爸是被污蔑的,那其他人,那些不认识的,我又何必管他们怎么说呢?”
可不是这样的,真不是。
至少没几天后,那些不认识的人便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将爸爸从闽大赶了出来。
他们在网上拉帮结派,横扫千军,他们逼得一开始坚持相信爸爸的人品、坚持维护自家教授的学校和学子们开始对广大谣言低头,他们最终以“猥亵男学生”的罪名,逼得父亲不得不离开他热爱和倾尽心血的岗位。
那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他。
所有人,每一位亲朋、每一个好友,仿佛突然间全都被洗了脑似的,竟然能在黑白颠倒的谣言里重新认识了有心之人杜撰出来的“初教兽”——包括她的外婆,她的舅舅,她的阿姨……包括她原本以为至亲至爱的那些人。
他们竟然能在谣言的洗脑下,忘记初教授曾经对他们的好,仿佛失了忆一般地把所有真实发生的过去全抹杀,然后转头去,相信起那些完全是人为编撰却编得有眉毛有眼睛的谣言!
原来谣言的魔力如此之大。几天后,父亲失踪了。
一切仿佛遵着再寻常不过的发展模式:原本德高望重的初教授,在被人往头上硬套下那一个个恶心的罪名后,不堪重辱,跳崖以示清白。
“初教授跳崖啦,受不了谣言跳崖啦!”
“你怎么知道不是畏罪自杀呢?”
“是啊,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呢,还让不让他女儿做人啦?教授搞同性恋、猥亵学生,还被发现、还被公布到全天下,要我,我也只能自杀了啊!”
……
沸沸扬扬,此起彼伏。
那些不明内里的看客就那么随意咀嚼着他人的生死,还自诩正义,还义愤填膺,自我感动着,觉得自己是主持公道的大英雄。
而那些流言如影随形,既便在初教授跳崖了之后,也从未放过他。
如果,如果不是他的女儿发烧醒来后,口中有那股淡淡的感冒灵味道。
如果不是缠绕在她梦境里的那句“爸爸很快就回来”,那么这一切,或许只会被这样浓墨重彩却又稀里糊涂地揭过去。
“你怀疑我爸或者当年的与案人员可能隐瞒了什么信息?因为‘全尸’的说法来得莫名其妙,让你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可能还什么外人所不知晓的秘密?”
初南点头:“是。”
她眉间有隐晦的动容一闪而过,就在说到陈年旧事时:“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爸,可纪叔叔却很肯定地告诉我,我爸是被冤枉的。他说,”
初南重重地阖了一下眼,声音略有颤抖,却异常坚定:“他说,让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父亲是一名正直、坦荡、善良、无所畏惧的君子。”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那是变故未发生前所有人对初教授的评价。
也是父亲至今留予她的,最坦诚无误的影像。
纪延沉默了。
初南今日的信息,表面上看着和胖子查到的差不多,可剥开表皮看内里,扣出细节查究竟:辛家父母的死因不同,“全尸”与“失踪”的说法也不同——自杀、车祸,全尸、失踪……
如果初叔叔在被官方盖棺定论为失踪后,又有“找到全尸”的说法传出来,那么这些说法到底是谁放出的?放给谁听的?谁又想让谁相信初叔叔已经死了、尸体找到了?
而他爸,如今的纪刚纪部长,对当年的真相又渗透多少了解多少?他究竟隐瞒了什么?
尤其当这隐晦的“全尸”说法是在官方对“初教授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一事进行盖棺定论后,又以极巧妙的“内部消息”的方式从警方内部流传出来——这一切,究竟都代表了什么?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问号集结在一起,最终被纪延一巴掌拍下,全荟萃成为最后这一个问题:“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