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徵林有些心里发毛,面上却不显。
“孩儿昨日碰见了杜大人的侄子。”
他张口就来。
“哦?杜丞的侄子?杜岩?”
温徵林挑了挑眉,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欸?父亲应该不认识他呐!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罢了,他只跟孩儿说,他要给春风楼的花魁赎身,再娶那美人为妻。”
闻言,英国公面露惊意:
“是么?”
“他大放厥词,说自己的叔公都管不了了,要是不叫他娶他就跟人家私奔。”
“这可不行!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
温淮立马抓住他话里的破绽,立马弯下腰,两掌拍在桌上。
英国公瞪大双眼:
“嗯?无事……”
“其实我根本没碰见杜岩。”
温淮忽而说道,又慢慢直起身子,手指在桌边,随着脚步边走边滑动了一圈。
温徵林额头上多了层细汗。
“父亲是想自己告诉我,还是我来说?”
“想必是,汝南王告诉你的,不过这件事还在商议中,并没有拍板。”
“母亲和我大姐知道么?”
温淮冷了语气。
“尚未。”
“我不同意。”
英国公不由得嗤笑出声,伸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看向儿子:
“你不同意?只听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没见过哪家婚姻是被小舅子搅黄的。”
“父亲若是一意孤行,那很快就有了。”
温淮毫不退让:
“你近来是怎么了?杜绍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家从不与之往来。”
“小孩家家懂什么?!”
“我这是为大局着想!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儿子,难道非要我温氏倒台不可吗!!!”
温徵林大怒。
温淮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种话,登时愣在原地,许久才迷茫地张了张嘴,却也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默默垂下脑袋,从袖兜里,掏出那只玉连环,搁在桌上。
“你终于说实话了。”
英国公盯着桌上的东西,瞳孔微微一颤。
“父亲,别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威胁自己的爹?!”
“是我的爹想扔了我,想害死全家!”
“畏畏缩缩在旁人背后就活该被丢弃!你拿什么本事跟我吵?”
温徵林一拍桌子。
“既然父亲本事大得很。”
“那为何,外面牌匾上写得是大长公主府,而非英国公府?”
“要是不想这丑闻被捅出去,父亲还是仔细想清楚吧,我先走了。”
温淮干脆利落地离开,脚底抹油般片刻就到了府门。
嬷嬷还没来得及送,他就已经上了马车。
驶出巷子后,他却突然下令调转马头。
车夫缓缓停下,踌躇不前,满脸为难:
“公子,王爷说……”
“你尽管开,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可……”
“再磨磨唧唧我就直接下去走,到时看看你家王爷会如何。”
马车夫没法子,只得按照他的吩咐来到南风馆。
窑子里大多晚上热闹,正值午中,没什么生意,头牌们都在歇息。
老鸨一看到沉甸甸的金条,便立马笑容满面,请温淮上楼到了春柳的房门。
这便是那日英国公外室子口中念叨的兔爷。
温淮推门进去,一睹那美人芳容。
“春柳见过公子。”
不算惊艳,但细细看去,确实小巧可人,有些雌雄莫辨。
“公子生得可真好看,不知此番前来,是想听什么曲儿,或者——”
春柳娇俏一笑,去勾温淮的腰带。
温小侯爷喜欢玩闹,却从没进过烟花之地,此刻脑袋都空了,大惊失色:
“你、你撒手!”
“诶呀,青天白日,官人难不成害臊啦?那还这个时候来。”
“不是,咳、我不是来做那种,我向你打听个人。”
“喔。”
春柳退回圆凳上,有些失望。
“你好好配合,赏钱少不了你的。”
“谁稀罕那点臭钱,我们做这个的,整日同那些大腹便便的官爷亲密,反胃死了,恨不得好好跟你这等美人共度良宵呢,确定不要……”
“你坐直了!”
温淮又气又恼,反倒拿这种人毫无办法。
“行吧,公子说就是。”
他将那人的长相描述了两句,问道:
“你有印象么?”
春柳没个正形,眼神在他身上上下乱瞟。
见他又要皱眉,才道:
“不过一个穷酸秀才罢了,他就住在那头的曲水巷,长得还算行,可是进了屋什么事儿都不做,要跟我吟诗作对,我哪里听得懂?”
听到想要的话,温淮便点了点头。
春柳却闭了嘴,埋头吃起桌上的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