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阿樱收集来的灰白色和黑色小石子,还散乱在桌上。
太后眼睛有些涩,手指触碰石桌旁的木椅,沾上了浅浅一层灰——自她重病,阿樱和池雨就没有心思仔细打扫了,只每日想法子为她奔走求医。
但是后宫中,先皇后与常妃都与她不对付,有她两人在,根本没有太医愿意为了太后这样一个冷宫妃子出诊。
太后又走进了厨房,从前阿樱最喜欢在这里忙活,但如今灶台冰凉,锅内空无一物。
出了厨房,太后彻底茫然了——阿樱到底躲在了哪里?
她往后院走去,觉着此时颓废的心境,大约只有那棵一年四季无叶无花的枯树能够相称了。
那棵树被阿樱呵护了这三年,也没有生出新芽,如今阿樱死了,怕是也再没有抽芽开花的时候了。
然后太后的眼前便亮了。
盛放一树的樱花几乎灼烧着她的眼。
阿樱死了,樱花树却活了。
她呆立良久,花瓣拂过她的脸,便粘在了她的脸上。太后觉着有些痒,伸手一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阿樱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来着?如果樱花开了,就为自己精心制一道樱花糕。
但现在樱花开了,人却不在了。
阿樱失诺了。
太后回忆起过去,百感交集。
虽然心境各方面都成熟了,但是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的小宫女,她便会心中作痛。
好在还有这棵樱花树陪着她。
太后看着樱花树,忽然觉着有些不对。
为什么临近墙边的那片树冠,有叶无花——与整棵树的粉色色调都有些不相符。
难不成是这棵树又出了问题?
太后有些紧张,凑近墙边,踮起脚想要仔细看看。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美目,惊得退了一步。
至于美目的主人萧弄音,则是被吓得一头栽了下来。
这树上的樱花,自然是被她摘的。
落下的樱花是熟透了的那种,美倒是也够美,但是要作为点缀,当然是要各种形态的都搜集一些好。
而且萧弄音还想着酿樱花酒,当然要多收集一些才行,光落下来的樱花可不足够。
因而,萧弄音上次收集樱花后,便又从萧慕婉这边翻上墙头,撸了不少樱花下来。
毕竟她与太后从前住着的院子,总是有侍卫看守,她拿着坛子,不好收集。
这一次也是,想着樱花盛放只有这些日子,干脆多收集一些,便爬上了墙头摘。
哪知道会撞上太后。
萧弄音这边迎着太后越发冷下来的目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头栽地已经够痛了,要给太后一个说法,更让她头痛。
难不成让她说,樱花树活过来,本来就是她精心呵护那三年的功劳,她摘点花瓣合情合理吗?
她这边还与太后目目相视,作为萧弄音助手的萧慕婉却是看她栽下去,担忧她出事,连声唤她:“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萧弄音连忙答了一声让萧慕婉不用担心,然后陪着小心问太后:“太后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知道哀家从前被打入过冷宫,还问出这样的问题?”太后心情不佳,旧账重提上次萧弄音借口为萧慕婉开脱的话。
“这就是太后娘娘从前住着的院子啊?”萧弄音明知故问,见太后表情更冷,声音越来越小:“风景还不错嘛... ...”
“从前没有樱花树,可没有什么风景。现在树让你撸秃了,也没有什么风景了。”
这棵樱花树对太后重要性十足,结果萧弄音竟然为了酿酒就摘花。
摘花就算了,摘得一片树冠都没花了,这就很过分了。
萧弄音也知道不妙,连忙在太后发落之前向太后说:“我这也是看这樱花开了,觉着不能看过就算了,总得让它多发挥点效用啊。”
“你还有理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樱花树应该既有观赏性,又有实用性。观赏性就这半个月的,若是实用性,存些花瓣做些食物或美酒什么的,不就可以长久记着这樱花了?我就拿樱花制了道小食,太后娘娘不妨也尝尝?”
太后原本对她就要出口的斥责,又收了回去,皱着眉问道:“你会拿樱花制食物?”
“嗯,啊。”萧弄音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跟我宫里厨子学的。”
“你宫中的厨子倒是多才多艺,御厨都少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宫中御厨学的都是规规矩矩那一套,太后也曾问过他们是否能拿花制食物,他们倒没有说不行,但是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花的苦味和泥土的涩味,难以入口。
“是啊是啊,太后娘娘,您要是想吃,不如去柔昭仪院子中,我做的樱花酒酿还有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