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是手巧,无论是风车还是风筝,都能给她做。
然而芳雨城风太轻柔,无法将风车完全吹动。
于是个头才到小姨温嬗膝盖高的小女孩就决定自己拿着风车在院内兜圈跑。
一边跑一边看着风车转,乐得眉眼弯弯。
那时候的温嬗玩心也重,故意装作很急促地以小步追在她身后,怂恿道:“歆歆你还不跑快些,若是被我捉着了,阿姐扎的风车就需归我了。”
她信以为真,连忙加快了脚步。
温婵看她们一大一小颠颠跑着,忍不住唤道:“歆歆,你小姨逗你呢,她才不会抢你的风车,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温嬗就回身看向明明春日依然拥被而坐的病美人,笑道:“阿姐,你揭穿我干什么,有我跟在她后头呢,哪里会让她摔着,小孩子多跑动些身体才能健康。”
她虽然反驳了温婵的观点,但是到底不想阿姐多费心忧虑。
因此大跨步向前几步,直接将温歆抱在了怀里,以唇贴了贴她被风吹得很凉的额头,问道:“小姨抱着歆歆跑好不好?”
小小的女孩反正也不记仇,完全没有怪方才小姨开口欲抢自己风车的行为。
被小姨贴了贴额,她就用香软的唇在小姨的脸颊亲了亲,奶声奶气地答了好。
这段时光实在太过美好,虽然经年已久,纸质的风车早就损坏,但是温歆一直把记忆珍藏心中,多年不曾褪色。
重见到转动的风车,就因为回忆起母亲而心暖。
温歆站在柳树旁站了很久,久到那些孩子都被各自家长招呼着回家用晚饭了,她才觉出原来小腿已经站得有些麻了。
贩卖风车的中年汉子推着插满风车的推车准备回家。
途径温歆时,他从车上取下一支风车递给她,道:“这只风车被风吹得有些散,大约卖不出去了,就送给小姑娘你吧。”
温歆以为躲得稍远些看就不会被发觉,其实只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她向四周看时根本没有停顿过,倒是每每瞥向风车就会看个片刻,怎么可能不被人发觉她感兴趣的其实是风车。
误解她是囊中羞涩才一直巴望着看着,中年汉子想到家中与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儿,就寻了个借口赠她一支。
温歆稍愣了愣,体悟到他的一片好心,轻抬起唇角收下风车,从囊中取出与风车价值对等的六枚铜钱,笑着谢道:“谢谢您,被风吹散了的风车也好看,既然其他人不会买,这支就由我来买吧。”
中年汉子明白过来自己误会她是因穷才偷偷看了,笨拙的口舌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温歆没有逼迫他,只是将铜钱放在他的推车上,真心道:“我真的很喜欢这一支。”
因为属于她的那支风车也因为玩的次数太多,彩纸有些散。
手上这支比起推车上的其他风车都更像她怀念的那一支,而且它还被赋予了陌生人对自己的善意。
小姑娘向他又笑了笑,然后就执着风车往华家的方向走去。
晚间时候已经不再刮风,温歆走得也不是很快,但是她有风灵根,调动起灵气让手中的风车依然转个不停。
原本因独自一人而渐涌上心头的寂寞就全部被吹散。
*
华月疏果然又躺坐在自己的院落里。
温歆心中无奈地将新买来的风车收入乾坤囊中,道:“这个时辰点你还不回去自己的居处,一会儿华府的仆从给你送饭不见你,就该四处找你了。”
然而双手垫在脑后躺着的华月疏根本无动于衷:“我能叫思云看不见我,自然能叫那些给我送饭的仆从看见一个正睡觉的我。”
他扭曲旁人认知的手段仔细想想很是可怕,能让一个人不被他人看见听见。
那如果华月疏想,岂不是连他们存在的痕迹都可以完全操控着抹除。
即便温歆所知华月疏利用这诡异手段辅助料理的只有一个恶贯满盈的华家老祖,利用的是还他本身的恐惧,也依然觉得胆寒。
华月疏在皇城似乎已经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取代他人攫取的身份应当不少了,至少上一次程烨见他时他用的应当是其他人的身份。
否则程烨不会初见多问一句如何称呼他。
那么这些被他取代的人中,是不是也存在并非恶人的呢?
温歆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打住自己的揣测。
恶意度人不是一个好习惯。
自己明明没有任何依据就因为他魔种的能力就怀疑他,就仿佛对他天生带偏见一样。
然而念及他魔种的身份,温歆就想起白日三师兄信誓旦旦说皇城不会有魔种的表情。
就算不曾发现擅于隐藏的华月疏,难道不曾有过新生的魔种降生在皇城中,难道世间已存的魔种都不曾踏足入皇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