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向前才踏出一步, 她的思路就空白了一秒, 踩到了由翠竹铺就的地板上, 不再是先前步履的沙石土地。
她身处的地方似乎是谁居住的竹庐。
风铃声响在了耳边, 才被烹煮好的茶溢出满室淡香。
是很闲适的氛围,温歆却惊恐到无以复加,遵着些直觉走向玉石垂帘后。
正坐在竹席上的白衫青年男子如同端坐庙宇的神像一般,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她接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面容清冷,声线也泠泠如尤带春寒的流水,但奇怪的是明明他一副青年人模样,却有如老年人般皑皑雪白的长发散落身后。
“这是什么地方?”到底是能交流的人,模样看着也不是邪魔之人,温歆虽然恐惧未散去,但仍强撑着询问道。
她实在没想到被阵法封锁的空间会有人居住。
温歆本以为这里应当属于生活有各类奇珍异兽的可探索秘境,所以程烨才会领着自己进入其中寻找他要找的材料。
“这里是通往我族所居之地的玄关,我的住所。”
玄黓听她问题,竟下意识将答案直接说了出来,语落蹙起眉头,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是族长的独子,却不是与人为善的性格。
族人们对自己的评价多是冷漠孤僻,认为自己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对派发给他的任务都会极认真对待,不怎么犯错。
不过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却是因为犯了大错,惹怒作为族长的父亲,这才被迫迁出族人们聚集的居所,出外作为玄关守护者独自生活。
独居的生活于他没有半点不适应。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受罪罚,但是族内族人唯族长的命令是从,他也尊重自己的父亲。
既然父亲以罪罚加于自己身上,那他接受就是了。
玄黓担着守护者之名在这处玄妙空间独处十余载,可其实守护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只是作为最终保险存在。
毕竟外间的阵法是由他父亲亲自布置,族中都罕有人能破解,外间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破阵而入呢。
玄黓只担着闲职,等着之后父亲再对自己发下命令召回他就好了,却没想到有一日竟会出现闯入者。
一个看上去模样很有亲和力,但谈不上美丽的孱弱修仙少女——和一个魔气浓厚到他计不出实力的魔种。
两人的组合太过奇怪,但是无论如何奇怪,按理玄黓也不会、不该在乎。
他只需要按照父亲的命令,牵引对付外来者的迷踪大阵,利用其中空间和时间的规则杀死所有闯入者就够了。
然而他竟鬼使神差地将面有惧色的温歆领了出来,还领到了自己所在的竹庐。
这实在犯了大忌。
撇开对阵法的熟识程度,他本身的实力也就对等中流实力的灵悟境修仙者。
亲自现身到闯入者面前,对方实力稍强些,他就有可能受制于人。
玄黓为自己异常做法的唯一解释就是温歆实在太弱。
她体内灵气浅薄到应当用不出任何攻击性法术,所以自己大约才怜悯她会被魔种哄骗连累着丢去性命,愿意放她一马。
在他心思千回百转间,温歆咬唇战胜了自己心中对诡异的惧怕,冷静道:“我与我的同伴之前不知这里不能进入,打扰您真的很抱歉,请您容我们离开。”
“同伴?你与魔种如何能作同伴。”玄黓眉心微跳,竟又脱口而出管束般的话语。
太奇怪了。
他一道掐指默念静心诀,一道为自己找补般地道:“你大约不知他魔种身份吧。”
“我知道。”温歆渐觉出他态度的奇怪,警惕地捏住自己手链所串木牌,但仍不想诉诸暴力。
因而尝试说服道:“魔种未必人人皆恶,至少我的同伴不是为恶者,我们尚未造成任何破坏,如果您觉得进入就是失礼的行为,我向您致歉,也可以做出弥补,还请您能够容我们离开这里。”
她言辞恳切,玄黓却没有半分动容,长眉反而皱的更紧,以为她是陷在魔种给她设下的骗局中不可自拔了。
一个强大到自己看不出实力边界的魔种,怕不是杀死吞噬了千余他自己的同类,早就该灵智全失陷入疯魔了,怎么可能不是为恶者。
而且玄黓接受的命令就是消灭所有闯入者免除后患。
即便温歆所言有一分真实,他也不可能容许已经能够闯入他们玄关的魔种活下去,不能冒风险由着程烨有所防备地再次闯入。
“你可以离开,他不可以。”
玄黓不想与温歆争辩,安定自己的心情,手在窥世镜上虚一拂,就可见被困在阵法中的程烨情形。
阵法内的时间与空间规则由他掌握,温歆与玄黓对话的一会儿工夫里,那阵法中时间已经过去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