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寄到常去的店里挑了纸墨后回家,斜出一角门缝方便游判进屋,研墨铺纸,找好状态后,执笔沾墨。
巨大的宣纸铺满桌面,剩下的在地面堆积。
迟寄俯身,悬笔于纸上,继而点指下笔,松紧有度的节奏里,墨汁飞出气势如虹的字。纸张前移,书法不羁奔来,迟寄的身体随着手腕而动,目光在发丝跃动下专注而宁静,待绝笔收势,状似连珠的一幅大草惊艳落成。
韵味禅诗衬礼。
写大型书法消耗体力,迟寄停笔时气息微乱,他小心地将大纸平铺在地面,等待墨干,撑着桌子歇息一会儿,仍觉吃力,索性翻身躺到桌上。
宣纸吸干了毛笔上的墨汁,他将笔举至空中,看着如干草支棱的笔尖,手腕微微转动,在空中畅想着这种笔触下特殊的字形。
待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时,手臂脱力掉落,一只大掌忽然从天而降拽住了他。
那手指灵活地在他掌中一挤,毛笔掉落,五指相扣,啪嗒一声,把他的手背磕在桌面。
迟寄吃惊地看着欺上前来的脸,“游判......?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游判没有说话,漆黑的瞳孔像深潭吞了上来。
上次他露出这样危险的表情时,差点将他吻死在浴缸里,迟寄有些害怕,挣动着身体,不仅没能把手抽出,反而让令一只手也被他扣住了。
两手抵在脸边,十指倏忽用力,两人就这样紧紧相牵。
游判惩罚性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蹭着他的耳廓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第12章 耐人寻味
“为什么不接电话?”
被咬过的地方灼痛着,迟寄良久才想起来回:“我写字的时候习惯把手机静音。”
“在哪儿?”游判倏忽放开他,起身四下观望。
迟寄说:“沙发上。”
游判果然在沙发上找到手机,让迟寄解锁后,兀自鼓捣一会儿才还给对方。
迟寄慢吞吞地把腿蜷上桌,埋头看了一会儿手机,默默抬头,“为什么音量调到最大了?”
游判看着他似嗔似怨的表情,说:“不光如此。”
对方果然不开心地抿了下嘴巴:“还有什么?”
游判将他的委屈欣赏完后,才气定神闲地说:“还将我俩的手机设置成了互相追踪的定位关系。”
迟寄不解地撑圆了眼睛。
游判不再捉弄他,摆出严肃的态度将警方的怀疑告知,迟寄渐渐放下手机,听得很认真。
“如果这件事真是帕德做的,他们无疑会将凶杀案伪装成自杀,从今天开始,回家后要紧锁门窗,外出的时候尽量不要独处,避开人少偏僻的地方。”
迟寄听着听着,忽然垂下了眼皮。
游判有些怜惜地看着他。任谁突然间被告知生命有危险都会害怕,他不由放软了语气:“怎么了?”
迟寄踌躇地看着他说:“真......真的要把音量调到最大才行吗?”
问得游判一愣,随即失笑道:“你关心的就是这个?”
迟寄有些慌张地瞥了一眼旁边,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
游判看着他有些奇怪、又带着微妙吸引的个性举止,笑着撑在桌面,和他靠近了讲话:“你不喜欢太大声?”
迟寄摇头,甩出一阵清香:“吵。”
屋内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一件长袖薄单衣,盘腿坐在桌面,像是一只精致的摆件。游判深长地看他片刻,手指忽而拨弄起他耳边的头发,将发丝缠绕指尖,摆弄着。
“忍过这几天就行了,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的。”
“你们已经确定慎泽是被他们杀害的吗?”迟寄说这话的时候,睫毛有些颤抖。
游判心脏跟着一抖,手指变掌,轻轻抚住他的脸颊:“你害怕吗?”
“不害怕。”迟寄这样说,活动的下巴轻轻擦蹭着游判的掌心。
游判意外地抬了下眉毛,随即用拇指摁在他的眼尾。摩挲着,里面的坦率丝毫没有假装的味道。
回想慎泽死亡那晚他平静的表现,这人难道真的不在意死亡?或是对其有别的理解?
这双千姿百态的眼睛底下,到底有多少耐人寻味的深意。
“不害怕就好。”
手指不由用力,红印留在他的眼下,像一滴倒伏的泪珠。
迟寄有些吃痛地曲指在眼下擦了一擦。
游判离开桌边,绕着地面的书法踱步,“这就是你为我妈写的字?”
“恩。”
“这么大一幅——”游判偏头看向末尾,巨幅字几乎占满客厅,“杜女士可要高兴坏了。”
“阿姨喜欢就好。”迟寄踩向地面,墨迹已干,他蹲在地上小心地卷起纸。光脚未着鞋袜,脚踝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直到他将字递过来时,游判才把视线从他脚踝上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