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有些干涩,宁堔轻咳一声,往没人动过的果盘拿起半边剥好的橙子肉塞进嘴里。
这个季节的橙子按理说都挺甜,宁堔愣是没尝出味儿。
他看了眼目光发直盯着果盘出神的程冉,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医院有没有给治疗方案?”
“不是查出来的。”程冉终于回神,眼中透出疲惫,“他不愿意去医院接受检查,认定自己就是肺癌晚期,每天从早咳到晚,我试着让他去医院看看,但劝不动。”
宁堔一愣,所以扯了半天所谓的肺癌全是宁景洪自己的臆想,压根没有任何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极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宁堔差点想说别检查肺了,直接让宁景洪上医院先看看脑子,毕竟正常人谁会满世界广播自己得肺癌的荒唐话。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
就在宁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无语的心情时,身后传出钥匙开门的动静。
程冉收拾好表情,笑着对宁堔说:“他回来了。”
宁景洪应该是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赶了回来,所以门一开,就见到男人风尘仆仆以及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神情。
而当宁景洪视线对上活生生坐在沙发上的宁堔时,不知怎么的一紧张,手里的商务包砸落在地,发出碰撞声。
“宁堔,你……你来了?”宁景洪手忙脚乱将掉落在地的商务包捡起来,直接往鞋柜里塞,语无伦次说,“那个小程,今天辛苦你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一块去外头吃个中饭?宁堔你想吃什么,前边一条街有不少餐厅,口味都还可以,你看?”
程冉看了看一个光顾着说话,另一个却始终安静坐沙发上的两父子,笑起来:“我出去买点菜,在家里做着吃得了,难得见一面,该腾出时间好好聊一聊才对。”
宁堔顺着话说:“我现在不是很饿。”
宁景洪忙点头:“那也行,我先去洗个手,宁堔你坐着,晚点咱们去书房边喝茶边聊。”
说完宁景洪一脸小心谨慎看着宁堔,直到宁堔说了声好,男人才松了口气般换好鞋,匆忙走进洗手间。
伴随着流水声,洗手间传出不大不小的一连串咳嗽,程冉对宁堔说:“我希望你能劝劝他,其他人说话不起作用,但你不一样,他会听你的。”
“劝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吗?”宁堔望了眼洗手间方向,宁景洪的咳嗽始终没停止,听着好像真的到肺癌晚期似的。
程冉点点头。
隔了十几年才见面的两父子,终于坐下来,打算好好聊一聊。
书房虽然狭窄,但每个书架都摆满了书,加上一整套茶桌茶具,想来宁景洪平时闲着没事都会在这里头喝茶看书。
宁景洪泡茶倒茶的手法很熟练,宁堔端起放在他面前的茶盅,小口抿了抿,品不出什么好坏,只觉得开头有点苦,慢慢的舌尖才回甘。
父子俩嫌隙太多,一开始宁景洪没敢打听宁堔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只围绕眼下喝的茶打开话匣子。
宁堔全程无言,听宁景洪在那嘀咕什么“品茶好似品人生,都是先苦后甜”之类的心灵鸡汤。
话到中途,宁景洪装模作样再次咳嗽起来。
宁堔先是一脸我就静静看你表演,实在听不下去才打断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早治早好。”他能看出来宁景洪确实憔悴许多。
“不碍事,我的身体我知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宁景洪重新端起茶盏,“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迟早会有这一天。”
“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会得肺癌?”宁堔挑起一丝嘲讽问。
宁景洪光喝茶不说话。
“去医院检查了再说。”宁堔不怎么有耐心。
宁景洪目光朝下,悻悻然说:“爸爸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所以呢?”宁堔看着他,“说句对不起能起什么作用?”
宁景洪沉默望着宁堔。
宁堔坦然对视:“觉得用苦肉计就能打消良心不安?还是让我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会原谅你?”
“不是这样的。”宁景洪叹了口气。
“你这种行为和外头要不到玩具零食,躺在大街上撒泼打滚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一把年纪了,这点道理还看不透?”宁堔将剩余的茶一口喝完,“当初你抛下我妈离开那个家时,应该考虑到会有这种结果。”
男人眼眶发红。
“你给我取这个名字,不就是觉得我的出生和堔这个字一样吗?义未详,没有任何意义。”宁堔说,“一开始干脆别把我生下来该多好。”
宁堔说完站起身,感觉再多呆一秒都会想揍人。
“不是的。”宁景洪试图解释,“不是觉得你的出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