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衍如同才回过神,目光带笑:“行,我去叫他们。”
穿过医院急救部大厅,与先前面对沈默时的温和神情截然相反,陆之衍收起表情,没有丝毫笑容在脸上。
陆之衍天生比常人更为薄削的嘴唇,配合单眼皮看人时自带几分凌冽气场,瞳孔如同聚不起焦般,以一种散漫无趣的视线寻找目标。
邢舟和宋羽扬因为前一晚生日会闹到凌晨,没怎么睡踏实,陪着宁堔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个钟。到后面实在扛不住困意,双双瘫在医院供家属休息的长椅上,仰着脑袋姿势别扭地睡着了。
陆之衍面不改色垂眼审视面前这俩人,过了一会,微抿的嘴角终于松下来,向上勾起笑坐在宋羽扬邢舟身侧,回想着前一晚他们闹通宵的场面。
以前陆之衍觉得,类似朋友这种虚浮于表面的亲密关系,对他来说还不如每天带在身上的手机重要。毕竟只要他愿意,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如此稍微动用点脑子就能构建起的联系,常常让陆之衍忍不住感叹现代人类的愚蠢天真。
你偶然间帮了我,于是我们理所当然成了朋友。再一起吃几顿饭,经常随叫随到约着出去玩,作业抄一抄关键时候考试还帮忙划划重点,成天不是插科打诨就是开开玩笑互相逗乐,那绝对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哥们好朋友。
既然都是朋友了,自然不会再对对方有所隐瞒提防,关于我的一切以及此时正在做的事思考烦恼的问题,会毫无保留说给你听,也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出卖背叛我的行为,这些无底线的信任都只因我们是朋友。
确实傻逼,傻逼到陆之衍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逻辑链,至少他不会对任何人全盘托出自己藏匿在脚下的秘密。
沉思了好一会,陆之衍才伸手在宋羽扬肩上推了几把,顺便叫了声邢舟的名字。很快这俩人迷迷瞪瞪转醒,一脸不知所云的茫然表情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医院大厅。
沈默找到宁堔时,宁堔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独自站在医院走廊的绿色通道风口处,正低头认真注视着垃圾桶,手里夹了根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烟。
急诊中心人流量相对其他门诊部以及内外科各个服务部门,要少的许多,旁边不到十米远就是电梯,宁堔站在原地抽了大半截烟也没见有人搭电梯上来。
现在临近晚上七点,正是护士医生换班吃饭的时间,大楼外已经天黑得不成样,除了偶尔有救护车闪着蓝光吱哇乱叫驶远又返回,基本听不到其他任何吵闹的动静,透着一股阴郁的死气沉沉。
空荡荡的走廊,脚步声显得尤为突兀清晰,宁堔侧过脸望了望。
医院的室内照明基本从早开到晚,光打在人脸上一片惨白,连影子都比别的地方要淡不少,呆久了很难区分白天黑夜。
“你哪来的烟?”沈默认真打量宁堔脸上的表情,希望找出点情绪反应。
这样他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但宁堔镜框后的一双眼只是微有闪烁,十分镇定如常指了指沈默:“从你身上摸的。”
“你还真是……”沈默先是往裤兜里伸手一探,接着脸上露出惊讶和无奈,似乎没想到宁堔还有这一手,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宁堔毫无歉意地笑了笑,扔掉烟头转移话题:“他们几个人呢?”
“我让陆之衍去叫了,一会应该会过来。”沈默走近宁堔,眼帘朝下低垂,“交出来吧。”
沈默仗着身高优势堵得宁堔只能背靠着墙进出不得,宁堔视线滑向沈默脸侧耳上精致的耳钉,鼻腔里满是沈默身上的气息,只得认命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打火机递过去。
“商量一下,男朋友。”宁堔刻意将语气放得很轻,慢慢说着,“我只是偶尔抽,用不着这么严格吧。”
沈默收起烟盒,无视宁堔表情下的讨好,屏气凝神道:“吸烟有害健康,男朋友这是为你好。”
“你自己不也抽。”宁堔笑着反驳。
“从今天起我戒了。”沈默将烟盒打火机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挑眉下了个离谱的决定。
“……”宁堔一时无言以对。
行吧,不能当着面抽,以后他背地里抽就行了。
谁知沈默像是看穿宁堔那点心思,附耳低声说:“偷着抽也不行,我每天要检查的。”
“怎么检查?”宁堔脱口问道。
沈默视线轻飘飘扫过宁堔被医院灯光照得分为白皙的脸,又往下慢慢移,接着在宁堔逐渐领悟的表情下笑了笑:“我去洗个脸,你等我会儿。”
“嗯。”宁堔应声点头,目送沈默双手插兜晃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对着那抹从身高到气质都非常夺人眼球的背影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