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大概了解他的意思,如果将商靳沉转送去国外治疗,肯定也是更为好的选择。
说要问他的意思,其实也是想着怕他多心。
徐舒意将两只手放入口袋,微握成拳,感受着指尖的冰冷。
徐舒意道,“一切都听叔叔您的意思。”
两人之间蓦得沉默起来。
请来的特护小张忽然喊道,“徐医生,商先生喊你。”
这句话小张喊了两遍。
徐舒意才茫然地走进病房,商凌云给儿子安置了特护病房,自带卫生间,而且清净,这点最为重要。
商靳沉目前一动都不动能,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还能转。
不过他的眼瞳并不怎么聚焦,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脸色蜡黄,露出被子的手肘翻着乌青,更不说两条腿现在还全断着,血肿得发紫发暗,感觉拉出门直接可以火化的程度。
徐舒意听见他喊,“妈......妈......别走。”虚虚离离的声音,与之前那个游戏人间的商三截然相反。
商凌云听见儿子的呼唤,瞬间泪崩,捂着嘴颤抖着哭道,“我对不起小沉,也对不起他妈妈,小沉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年级,还是个小孩子呢。”
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扭头走出房间缓解情绪。
徐舒意从特护手里拿来水和棉签,在商靳沉干裂的嘴唇上沾了几下。
商靳沉旋即又疼到昏死过去,嘴角里露出可怜兮兮的声音。
“小意......疼.......”
尚子漠赶来的时候,被商凌云指着脸一顿臭骂,说弟弟生死未卜,都不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整天到晚忙些什么。
来医院看病人,还戴个口罩墨镜,整天弄得神神秘秘的,既然做着见不得人的工作,干脆商家也别回了,滚到外面去吧。
尚子漠简直喊一千个冤枉。
他在原始雨林里拍摄宣传片,才得到的消息,立刻扔掉所有工作跑了回来。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三三呢?
尚子漠是兄弟三人里性格最跳脱开朗的,亲眼看到商靳沉躺在病床上,不生不死的模样,英俊的面孔被病痛折磨到面目全非,还是忍不住落泪。
徐舒意怕他事后要尴尬,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几分钟,尚子漠戴着墨镜口罩又慢慢退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像无数种车祸横空降世的桥段一样。
商靳沉乘坐的那辆车与突如其来的货车狭路相逢,司机选择躲避时车身侧翻,从高速公路上滚到渠底。
索性那辆车的防撞性能不错,膨开的安全气囊挡住了商靳沉,否者人当即被摔飞出去,八成是活不了的。
可惜的是司机当场身亡,而逆行的货车肇事逃逸后,现在连人也找不到,已经立案展开调查了。
尚子漠瞧着他老爹被气到完全不想见他,直接走得远远的。
不由苦笑道,“他一直反对我做喜欢的娱乐事业,认为唱唱跳跳的跟傻逼一样被人观赏,我也不想这样的,三三出了这样的事故,我比任何人都难受。”
徐舒意瞧他要哭,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这几天他递出去的纸巾有三十几包。
大家都在哭。
替商靳沉的遭遇哭得稀里哗啦。
唯独他没有哭。
徐舒意觉得大家看到他毫无反应的表情,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怪胎,再不然,就是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并不是这样的。
徐舒意心说,我是有泪腺的,我也被商靳沉弄哭过。
可是。
每当这样一个生死大关摆在面前。
他为什么不哭呢?
徐舒意的心头每天都在淤堵,棉絮状的苦楚,也或者是畸形的疼痛,把他的喉咙堵塞得严严实实的。
他快呼吸不上气了,心口也被长期的缺氧感弄得濒临于爆裂的边沿。
我是一个人,不是毫无感情的机器。
我只是不会哭而已。
尚子漠的经纪公司很快便叫他必须回去,为了这点,他差点动了退出娱乐圈的念头。
他的亲弟弟还半生半死地躺在病床上,事业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徐舒意适度劝他不要太自责。
商靳沉的总体情况还是趋于好转的。
只是随着商三越来越清醒,阴郁的情绪能很明显地在病房中蔓延。
有时候,徐舒意都不敢进去直面他。
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了意气风发,宛如随时会绝食而亡的狮王,失去了冲展雄风的动力似的。
徐舒意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商凌云也同样恐惧着儿子的颓丧。
毕竟商靳沉在众人极致的呵护之下,宛若天之骄子,从头到尾挥舞着命运的宝剑,主宰着红尘滚滚中的一切。
接着,他便谁都不想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