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问他:“那一队人马就是公主回城的仪仗?”
“对!”那粗脖子大嗓门点头,道:“这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那些人头上都套着麻袋,我们一个一个解开了麻袋,那公主就叫骂起来,说她是安阳公主,我们原先不信,以为她骗我们的,就下山到城里州衙亲眼看看吴通判到底长什么样,看到了我们才知道抓错了人。”
怪道当时吴之筱去那南山山寨时,这粗脖子大嗓门的一眼就认出她是吴通判而不是赵知州,原来是提前来州衙辨认过她的这张脸的。
吴之筱再问他:“既知道抓错了,你们为何不放人?”
那粗脖子大嗓门的说道:“那曹大混蛋说,劫了公主已经是死罪难逃,放了人也没用,我们只能用公主来走一遭险棋。”
“险棋?”吴之筱皱眉,问道:“你们寨主不是说你们能安全逃出去吗?还能金蝉脱壳不怕朝廷追杀。”
当时王大虎说这话时,吴之筱还琢磨着他身后到底有什么大人物呢!
“什么金蝉脱壳,什么不怕朝廷追杀?”那门房老伯在一旁说道:“这些话都是那曹珏对寨主说的,说得天花乱坠,但寨主一个字都不信,他知道曹珏身后有人能保曹珏脱身,但绝对不会保我们南山山寨脱身,所以一开始寨主就以必死无疑的决心,要把我们二当家给救出来,从未想过什么退路。”
吴之筱摸着下巴,问他们道:“那你们为何不退?”
这些南山山寨的人说道:“南山山寨是我们的家,寨主不退,我们退去哪里?”
“就算退了,我们也是山匪,去哪里都是,只有在南山山寨,我们才是有兄弟姐妹,与常人无异的人。”
“我们或是从外地逃难到此,或是家道艰难沦为乞儿,或是被官府追杀的案犯,寨主收留了我们,我们才能苟活至今,多活了这么多年,够了。”
吴之筱听着他们这些肺腑之言,只淡淡说了一句:“既然活够了,那就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本官兴许能成全你们。”
她带着厚厚一沓审问供词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她抻抻双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通宵达旦好些天了,眼睛都被夜给熬红了,总算是审问完了。
周楚天正在牢狱外等着她,说是有话要问她。
“是谁想要绑架公主?”周楚天问她。
“接应曹珏和王娘子的人,是陈竹,一个太监。”吴之筱又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双眸都困得要流下泪来,懒懒说道:“皇太后身边有个心腹大太监叫做葛江海,陈竹就是葛江海的干儿子。”
吴之筱打小与公主厮混在一起,对宫中的人和事多少都有些了解。
“皇太后?”周楚天想了想,说道:“我此前听公主提起过,皇太后一直以为她侄女贤妃是公主的母妃害死的,所以皇太后对公主的母妃一直怀恨在心,可公主母妃已经薨逝这么多年了,公主可是她亲孙女啊,她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下毒手下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了。”吴之筱随口问他一句,道:“公主最近在做什么?”
公主被救之后,吴之筱因忙着一直没空去公主府看她。
周楚天说道:“公主在写呈递到盛都的折子,告诉官家她一切都好,请官家放心,她还要把吴通判英勇救公主的事写上去,好让官家奖赏你。”
“这就不必了,本官分内之事而已,报上去反倒像是我特意邀功似的。”吴之筱揉揉倦意深浓的眉间,道:“我先走了。”
她转身要走时,周楚天突然与她道:“吴通判,狄知县的死讯已经呈报上去了。”
“我知道了。”
“官家肯定会派人下来查的。”
“我知道了。”
周楚天似想问她什么,却又因她这副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迟疑了。
“吴通判,狄知县那一箭是你射的吗?”
周楚天还是问了。
当时在南山山寨上,有人在大火中看到狄笛中了一支燃着火的箭,当时太过混乱,又以救公主为先,无人上前去搭救中了箭的狄笛。若狄笛没有中箭,他是可以自己逃出去的,不至于被大火吞噬。
“不是。”吴之筱否认道。
周楚天道:“狄笛死了,是一件大事,左相狄甫循这人的手段毒辣,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凶手,包括……你。”
“我知道了。”
“狄笛的死,必须是一场意外。”周楚天望向周围,走近吴之筱,低声说道:“你到时候就说他急功近利,非要跟着去救公主,不慎被卷入大火中。至于他中箭的事,当时看到的人不多,且现场又混乱,无人敢确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隐瞒这件事,你也不要和旁人说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