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铺好被子后,转身对床上的安阳公主躬身作揖,说道:“公主,微臣今晚睡在榻上,公主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
床上的安阳公主挑开薄纱床帐,偏过脸瞥了一眼竹榻上那薄薄的被褥,问道:“你的被褥好像有些薄,要不要换我床上这个厚一点的?”
“无妨的。”周楚天摇头,说道:“近来夜里不冷,微臣盖得薄一点也无碍。”
“那好,你早些安歇吧。”
安阳公主话毕,放下薄纱床帐并躺下睡了,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屋里静静的响起。
起起伏伏,一起一伏。
一直默默地蹲在里屋槛外的吴之筱唇角勾着浅笑,杏眸闪过一丝狡黠,忽地起身,脚下轻轻迈步,做出从屋外走进屋里并渐渐走向里屋的声响,还故意轻咳一声。她才弄出一点动静,就听得里屋内脚步匆忙慌乱,还有上床掀被的窸窸窣窣声。
周楚天最先察觉到声响:“公主,是吴三娘子。”
安阳公主拉开床帐,道:“你快到床上来,把被子一起抱过来。”
“是……公主,微臣冒犯了。”
“又不是第一次冒犯了,客气什么?”
“公主,微臣睡在外侧还是里侧?”
“外侧。”
吴之筱的脚最后落定在里屋门槛外,她醉醺醺地道了一声“公主,微臣……嗯……”就摔坐在里屋门槛外,脑袋靠在门框边上,沉沉睡去。
里屋内的两人无声响。
“诶呀,吴三娘子!”
不过一会儿,花枝就从屋外走进来,看到吴之筱靠在公主里屋门外睡着了,忙上前去拉住吴之筱的胳膊,道:“吴三娘子,我们回西厢房去睡,别睡在这里,近来夜里冷的,小心着凉了。”
“不要!”吴之筱闹脾气,甩开她的手,一把抱住里屋门框,双眸半眯,脸颊酡红,含含糊糊道:“我就要……睡这里!你不许……动我!你走开!”
花枝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便知晓她这是喝醉了酒,晕乎乎的不知自己在干嘛了。她抓住吴之筱的手臂,用力拖着拽着要把她弄到西厢房去,还劝她道:“吴三娘子,这里睡不得,回西厢房去睡吧!”又冲外头高声喊人道:“来人呐,过来搭把手!”
“花枝!”吴之筱倏地坐直起来,高声斥道:“你给我退下!退下!我今晚就要睡在这里……嗯……”说完醉话,她倒头就躺倒在地,彻底不管不顾了。
此时,里屋内的安阳公主发话道:“就让她睡在外头吧,你们去把软榻给她搬来,扶着她到榻上去睡,记得给她盖上厚一点的褥子,关紧门窗,别让风吹着她了。”
“是。”
花枝领命。
花枝到外头去命人搬来四足矮榻,放到公主里屋门外,两三人一起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吴之筱到软榻上去,并给她盖上了厚厚的被褥后,她们才敛身退下。
这一夜,吴之筱睡得不好,一是因为苏合香酒太醉人,二是因为隔壁的戏太好了。
“容卿,你别……你轻点儿……”
“公主……公主……是微臣……冒犯了……”
“容卿……我……”
“公主……请抱紧微臣……”
里屋外的吴之筱内心戏也很足:安阳公主你快上!周楚天你磨磨蹭蹭个什么鬼,是男人吗你?你们这两人话说得这么露骨,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响都不响,演戏也要演得逼真一点好吗?到底是床的质量太好还是你们两人都不行?
她知道是假的,但偷听床角这事着实是刺激!她能再听三天三夜都不带停歇的。
第二日,吴之筱昏昏沉沉地醒来时,脑袋隐隐作痛,昨晚喝了不少酒,又听了许久的床角,这脑袋一时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刺激,疼得她额角一抽一抽地跳。
“好疼!”吴之筱紧按青筋欲裂的额角,哑着嗓子唤人道:“花枝……哕……”口中忽地犯起恶心来,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闷闷地堵在嗓子眼处,喉咙里也是怪甜怪甜的。胃中翻滚难受,昨夜大鱼大肉的滋味一并泛涌上来,油腻腻的顶着嗓子眼。
“好难受……哕……”她手肘撑着床褥缓缓起身,抬高声唤人道:“花枝,水……”
“酒好喝吗?”
骨节分明而修长两指缓缓探入床帐内,轻轻拨开,露出床帐外一张冷峻的脸来。那张脸上的眼眸深邃而严肃,正盯着她这张刚睡醒的脸,眉间紧蹙,下颚紧绷。
清晨的光落在他的肩上,细碎温暖。
此时此刻,当时当下,她像是到外头疯了一夜的学生,他若手执戒尺等她一夜的先生。
光是从气势上吴之筱就弱了一大截,她欲要从身高上压制他,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打算站在床上好居高临下睥睨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