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掸掸衣袍上的雨珠儿,道:“画虎画皮难画骨,你也不用太为难自己,你本就出身官宦人家,诗书礼仪皆学过的,要想把往日的大家闺秀的做派捡回来并不难,且公主府那个积古的嬷嬷曾远远见过你一眼,她当时与我说你的举止姿态与那人相似,所以你不用担心。”
凝露点头,低声道:“奴家知道了。”
“你进了州衙,直接去找赵知州,我就先回避了,往后你若有事,只管去找他就是了,切莫再与我私下相见,知晓否?”
“知道了。”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诫你。”
吴之筱脸色忽的变得十分庄严肃穆起来,严肃得凝露都站直了身子,屏气凝神细听她说的话,生怕雨声掩了重要的词句,她听岔了去。
“何事?”凝露紧张地攥着手中合起的雨伞,望着她问道。
“他是我的。”
吴之筱扬手一指,指向州衙内,郑重其事道。
凝露循着她所指的方向,从州衙后门往里边看,只见一屋堂前廊下站着一个人。此人正吩咐衙役一些话,不过寻常的一些动作,神色也淡淡的,举手投足间却见得清风霁月,气质卓然天成,清贵而凌厉。
“……”凝露愕然半晌,再看看吴之筱那颇为认真的眼眸,忽的噗嗤一笑,福了福身子,轻笑道:“奴家明白。”
吴之筱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你也不用太明白,我就随口说一声。”
凝露笑了笑,道:“奴家知道的。”
“我走了。”吴之筱抬起宽袖,要往马车走去。
“是。”凝露道。
“我……”吴之筱才迈出一步,就又退了回来,踟蹰着,时不时看向州衙内屋堂前廊下那人。
凝露以为她不放心,深深福了福身子,与她道:“赵知州是吴通判的,奴家明白的。”
“那我走了。”吴之筱低下头来,又抬起宽袖挡住雨,可脚下似被什么黏住似的,迈出去又收回来,迈出小半步,收回一大步。不知是怕这双半旧的皂靴湿了,还是怕身上这半旧的衣袍湿了。
“还不走,是想让本官给你买糖哄你吗?”
赵泠从州衙内走出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轻笑着说。而他负到背后的手上真的有片儿蜜糖。这种糖不是很甜,就是花样儿做得好看,小小一块簪在银签上,专门用来哄小孩子的,既让小孩吃到了糖,又省得小孩吃多了牙疼。
吴之筱伸手去拿他身后的糖,还没拿到就道谢:“谢谢赵知州。”
赵泠忽地抬起手,让她扑了个空,故意逗她道:“你怎么知道是给你的?万一我是给凝露娘子买的呢?”
吴之筱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抢糖?万一我是为了……”她踮起脚尖,眼眸盯着他的薄唇看,目不转睛,还故意咽了咽口水,意图明显。
“好好,给你。”赵泠拍拍她脑袋,把手里的糖塞到她手里,不让她在外人面前胡闹,道:“少吃点糖,小心牙疼。”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宠溺。
“赵知州,凝露娘子,在下失礼,先告退了。”吴之筱拿到糖,就笑着跳着跑着上了马车,连雨都不挡了。
赵泠快步跟上她,虚扶着她上了马车,看着她的马车走远了还站在原地不肯移步。雨水打在他身上,而他目光温柔,温柔得像是可包容一切的万里山河。
凝露不由得说道:“赵知州对吴通判可真是……”
“进去吧。”赵泠淡淡道,并带着她往州衙里走,提醒她道:“一会儿你去前堂,到主薄面前诉苦,就诉浮花伎馆的人打骂你,左相的人今日会来州衙,本官与那人路过前堂时,会替你说几句话,那人或许会注意到你,或许不会。”
“是,奴家明白了。”
第63章 63 .我是可怜的小娘子
时雨不歇,扰人清梦。
阿姊近来愈发地起早了,趁着吴之筱还贪睡之时便出门去,或是买药,或是置办些家用,裁一些衣料,家事繁杂琐碎,总是有事做的。
这日,吴之筱难得早起后没回屋睡回笼觉,穿好绯色洒金梅暗纹襕袍,着乌皮六合靴,就要跟着阿姊一道出门去。
阿姊手里撑着一柄花鸟纹样的大青油纸伞,回过头看她身上的官袍,一面往府门外走,一面问她道:“你今日不是该去州衙吗?跟着我做什么?还怕我一个大活人丢了不成?”
“我这时候去,那些还没睡醒的杂役们又得起来给我烧水倒茶,何苦这么早地惊动他们?”吴之筱吊儿郎当儿样,走到阿姊身侧,拿过她手中的大青油纸伞,道:“且我怕阿姊你一个人出来不便宜,反正闲着也是向闲着,晚些时候再去州衙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