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回屋把我的律法书册拿给你看!真的有!要杖责……杖责……”她自己在心里迅速地举重以明轻,举轻以明重,算了算刑罚相当,估算半晌,道:“二十一,很重的,我又怕疼。”
赵泠仍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道:“没事,杖责可赎。”
“我没钱!”
“我有。”
“我不要你的钱!”
真真是个顶有骨气的小娘子。
赵泠笑了笑,道:“可以起身了。”
刚才看了她身上的伤势,浸一刻便可起来,待另换一种药,再浸一刻即可。把她弄来一次不容易,本想着多给她浸几次药水,每次浸得久一点的,奈何看她这般,定是不肯的。
她要起身之前,盯着他的眼,道:“你背过去!”
“你能自己穿衣服吗?”他问道。
“我能!我什么都能!”吴之筱急眼了,“我能上天能入地,还能一把榔头敲死你!”
“好好好,你自己来。”赵泠背过身去,道:“小心些,别摔到浴桶里!”
“不用你提醒!”
第59章 59 .我身上不是甜的
吴之筱裹着方巾,出了浴桶,一瘸一拐地走至浴室的暖阁处换衣裳。赵泠给她备下的衣裳是前些日子留在他府上时他给自己买的,干干净净的,折痕也被熨平了,也不知他平日里收存在何处,竟掺了些他身上的味道。
她弱弱抬起受伤的手,直直地将手伸到宽袖中去,抖动双肩拢好衣领,因手肘手腕不可弯折旋扭,圆领襕袍上的系带怎么也没法系上,只好作罢。
换好衣裳再出来时,却见浴桶内又是热气腾腾,蒸着的浓浓苦涩,比刚才更甚,扑到眼里,眼都要苦出泪来,她不由得屏住气息。
赵泠站在浴桶旁用手腕测着水温。
她不禁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给你药浴疗伤。”
赵泠扯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腕的水渍,绕到她身后,微微俯身,替她将那散落于后的系带系好,省得她总悬心自己会趁机对她如何如何。
他说道:“等一刻后,再浸一次药水,你身上的这些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你早说嘛!”她扭过脸望他,嗔恼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怎么样了呢,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可吓死我了。”扶着他的手缓步至浴桶旁,望着深深浴桶里棕黑棕黑的药水,道:“你平日里浸的就是这些苦的要命的药水吗?”
“不是。”赵泠双手撑在浴桶边上,将她环住,也将她站不稳的身子护住,与她说道:“比这更苦。”
刚开始他药浴的药汁极其浓稠,而他身上的伤还没愈合,浸泡下去,灼心蚀骨,剥皮刺肉。这药不是药,而是一把把尖锐而细密的刀,划开他的皮肤,穿凿他的骨血。
而那时的吴之筱也如坠入深渊般被她自己的身体折磨,赵泠每每念及她所受之痛,竟将自己所受的痛生生熬了过来。甚至觉着两人一同受苦,很像是寻常的夫妻,夫妻两人手中牵着剪不断的红线,上天将痛苦降下时,两人便会一同承受。就因为这个,他还暗暗欢喜了一阵。
他曾经那不可理解的想法与念头,如今想起来,不禁觉得好笑。
吴之筱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道:“可你身上一点苦味都没有。”还摆出一副对他身体甚是了解的模样,十分笃定道:“真的,我在你身上闻不到苦味,也……尝不到苦味。”
凭着她多次张口缠咬他的经验,她自觉得是有底气说出这些话来的,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满脸嫌弃道:“我才浸了一刻的药,身上就有这么重的苦味了,你闻闻。”
他但看着她笑,在这水气缭绕的浴室里,他怀中的人脸上挂着水珠,冲他皱眉,与他说着最寻常不过的话,心坎融融一暖,口中咀嚼甘甜。
“真的苦。”
见赵泠无动于衷,她只怕他不信,欲要踮脚凑近他,脚却有伤,欲要抬手揽下他脖子,手却无力,只好一口咬住他衣襟,像一只猫一般,把他拽得低下头来,口中还道:“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特别苦?”
他双臂拥住她的肩,将她按入怀中,鼻尖蹭过她耳廓,轻声道:“甜的。”
“哪里甜了?明明是苦的。”吴之筱趁他低头,埋脸到他颈下认真闻了闻,闷声道:“你身上却没有,为什么呀?”
她是埋脸在他颈下说的话,唇瓣一张一合,软软地碰过他颈下凸起的喉结,酥酥痒痒的,他不由得笑出声,道:“我自有化解的法子。”
因她闻不得吃不得也不喜欢苦味,赵泠每每药浴之后便将身上的苦涩化解掉,这一步虽多余且费神,但于他而言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