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要回绝曹珏,道:“曹公子,吴某近来公事缠身,实在是……”
“吴通判身为临州守令,为了公事废寝忘食,曹某确实不该叨扰。”曹珏面露失望道:“是曹某身份卑微,僭越了,自以为能请得动吴通判这尊金佛,实在是不自量力了些。”
曹珏以退为进,吴之筱此时再拒绝,就是当真把曹珏当做身份卑微之辈,不给曹家脸面。
平时得罪归得罪,明面上还是不能撕破脸。
吴之筱蛾眉微蹙,拳头紧捏,只觉得棘手得很,头皮发麻。
而赵泠就这么站欣欣然的在一侧看她一脸为难,神态自若,目光深深,完全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对这一幕似乎喜闻乐见。
吴之筱眼眸一转,抬起眼来,讪笑道:“曹公子,这天色将晚,家中还等着吴某回去,你与赵知州似还有要事相谈,吴某就不多打扰了。”
连罩纱灯与食盒都没拿,脚下就要走为上计。
溜得不快,总有意外。
“吴通判急什么?”
赵泠横手拦住她的去路,道:“曹公子这拜帖,本知州都接下了,吴通判却觉得烫手,难不成吴通判的官威,竟比本知州还大?”
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幽幽道:“看来,本知州得再往吴通判年末考课的评议上,添上几笔……”
吴之筱脸色一变,旋即挤出“和善亲民”的笑,不等曹珏反应过来,就从他手里一把扯过那拜帖,还笑道:“曹公子如此盛邀,吴某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曹珏愣了一会儿,忽的才抚掌道:“吴通判肯屈尊赴宴,乃鄙人之荣幸啊!”
言毕,生怕吴之筱反悔,连连躬身作揖,忙打道回府去了。
“赵子寒,你想去就自己去,你非拉着我一起和你同流合污,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合适吗?!!!”
曹珏一走,吴之筱就拿着那拜帖往赵泠肩上拍去,气得杏眸圆瞪,双手抱胸,两颊鼓起。
赵泠淡淡道:“若是在你考课评议上添几笔好话,吴通判是不是就觉得合适了?”
她脸上立马雨过天晴,笑道:“再合适不过了。”
眼眸笑成弯弯的月牙,越过他,接过他身后两位小厮递过来的纱灯与食盒。
真是没骨气!!
她一靠近,赵泠的鼻尖便萦着一缕淡淡的御前香的香味,他淡淡睨了眼前人一眼,沉着脸道:“又往安阳公主府上去了?”
语气虽也是淡淡的,却不若平时那般疏离清冷,暗含着一丝丝责怪,却不是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斥责。
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好意劝诫,还有些许无可奈何的情绪在里面。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和自己说话。
吴之筱发现,如若说的话只有自己和他听得到的时,赵泠的语气便不自觉地变成这样,会放缓放软,变得温和,像是深交多年的朋友一般。
这种时候,类似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些什么的家常话,他都会和她说。
他每一次这么和自己说话,吴之筱都忍不住心颤一下,肺腑都酥酥麻麻,也不知是何缘故。
为此,她还纳闷了很长时间。
赵泠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地态度,难道是为了——诱惑她?
在理在理,非常在理!!
吴之筱自觉想清楚后,定了定神,呛声道:“本官去了公主府又怎样?赵知州管着州衙诸事外,还管着本官去哪儿啊?”
赵泠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问了一句:“见着周楚天了?”
声音仍旧是温和的,细细咀嚼,似乎还有些淡淡醋意,怪暧昧的。
吴之筱莫名有些不耐烦道:“见着了。”
随口回他后,便转身往石阶下走。
赵泠那低沉沙哑又带着醋意的嗓音太过撩拨人心,生怕再迟一步,她就会陷入他的诱惑之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皮相皆是虚妄,皆是虚妄。
赵泠低着头,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理了理腕上窄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挑眉淡淡看了她慌慌忙忙离去背影。
忽的想到了什么,抿唇轻笑,又恢复了平时的调侃和冷嘲热讽,冲她道:“吴通判,天黑露重,小心些别摔着了。”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笑起来,总有一种意味不明地感觉,深潭般的双眸里,好像藏着什么别的心思似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吴之筱头都没回,继续走下石阶,冷笑道:“赵知州,天黑露重,小心别又被哪家伎馆的狐狸妖女勾了魂去。”
赵泠眼睫垂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府里走去,命小厮关上府门。
吱呀一声,府门合上,咔哒落了锁,从府门一道狭窄的缝隙中,能看见她黑暗中逐渐远离的单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