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本是吊儿郎当的态度,霎时间惊叫出声:“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亡魂能复阳?!”
河面翻涌,传来一阵贪婪又嫉恨的呼叫。
“别叫了!都别叫了!安分点!”
船夫一边忙着驱散想要爬上船的冤魂,一边追问方渺:“上头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方渺哑然,也是满脸的惊愕:“我不知道啊!”
船只摇摇晃晃地抵达了渡口,却没人下船。
船夫跟方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忽然,渡口另一侧的大门里传来一声声低吟。
船夫脾气不太好,又勃然大怒起来,冲着黑黝黝的门内大吼一声:“又是哪个瘪犊子见天儿地招魂啊!吵不吵啊!”
那声音却不停,甚至越来越响,响彻地府,直至最后一句咒言,引得忘川河中的孤魂冤鬼齐齐恸哭!
却无人穿越那扇门。
那声音更响了,重复道:“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随着那四字喊魂,方渺居然感到一阵吸力从那黑洞洞的门中传来,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她轻飘飘地浮起来,如一朵绵软的云,咻地一下飘了过去。
船夫显然对此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反应,嘴巴张得大大,平白吞了一肚子的阴气。
他回神之后,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国骂:“日你妈,退钱!老子不干了!天天BUG,我特么又要去哪儿把人捞回来啊?!!”
在方渺完全被吸进门内之际,她忽然想起了生前死后的一切,只来得及喊出三个字,便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这三个字宛如一阵轻风,怅然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说的是——
“萧玉随。”
第17章
◎古镇老街,青葱少年。◎
七月, 流萤似火。
日已西斜,落日霞光是很鲜亮的金明色,沉甸甸地给凤城县镀上一层鎏金。
陈老板置办完殡葬用品,坐着黄包车回家, 下车时踉跄了一下, 也不要别人扶,满身颓唐地进了大宅。
家中佣人在臂间佩戴了黑纱, 快步迎上来, 道:“老爷,您回来了。”
陈老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
他在当地经营着几家商铺,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惜家里的独子是个不争气的, 整日吃喝玩乐不说, 前几日协同狐朋狗友彻夜饮酒大醉,居然就这么呛死过去了。
陈老板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遭摧心剖肝之痛。
他抹了一把脸,扭头问:“太太呢?”
他的妻子最是溺宠儿子,整日在灵堂里落泪, 陈老板有些担心她会做傻事,才习惯性地问了句。
没想到,佣人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太太她……”
见状,陈老板眼一瞪。
佣人只好垂着脑袋, 小心翼翼地道:“太太她说少爷死得太突然,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差错,想招他的魂回来问问, 再见上最后一面……现在, 现在正跟一位天师在后院里摆坛做法呢……”
陈老板听得来气, 骂了句:“荒谬!”
后院。
空地处摆了一张长桌案,桌子两旁各置了一个香炉,长烟升空,而中间的地方则是竖着一张黑白人像,人像后面有一个小坛子,里面装了几样逝者的贴身物品。
相框边挂着三张黄符,被风撩起一角,发出细微的响声。
陈太太站在一旁的树下,目露期盼地看着那个天师站在桌前,做法招魂。
天师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型方正,眼神清明,只是衣着十分落魄,风尘仆仆的。
他手里的桃木剑上缠着几根红线,另一端系在人像边的符咒上端,此时他的口中念念不休,正在施展招魂法术。
忽然间,三张符咒无火自燃!
红线诡异地悬在空中,似乎延伸到阴曹地府,为亡魂引路。与此同时,他挽着剑直直指向照片中的男子,又喝道:“魂归,来兮!”
陈太太捏紧手帕,殷切地问了句:“方大师,怎么样了?法事成功了吗?”
方天应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一双眼睛锐利如芒,注视着桃木剑的方向,看到了寻常人所无法目睹的景象。
只见一阵灰白烟雾从香炉中逸散出来,于半空中凝聚成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虚如云絮,仿佛一口气便能吹跑了。
然而,方天应眉头一皱,发现了不对劲。
等到那抹召回的魂魄彻底显形落地,方天应疑惑地扭头看向陈太太,问她:“你们家还有一个已故的女儿吗?”
陈太太一愣,摇头:“没有啊,我只有一个儿子。”
“咦?这就怪了……”
陈太太看着这位天师上前两步,围绕着某个虚空的地方转了两圈,好像在打量着些什么,忙问:“大师,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