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豆丁排排坐在门槛上,一人捧着个碗吸溜。
正是自己"死去"的师妹师弟。
宴梦川张了张嘴,心情十分复杂。
高兴是师弟师妹没有死,气愤的是这俩小白眼狼居然就坐在门口看着一墙之隔的自己被庵主“欺辱”,羞窘的是这破庙也不隔音,自己先前和庵主的对话也不知道被他们听去了多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小师妹听见声音,回头看去,瞧见是他,高兴得招了招手。
小师弟贪吃,急匆匆吸了几口粥,但也跟着师姐一起回过头欢迎师兄。
师妹师弟的笑容明媚不含一丝阴霾,宴梦川被他们这一笑弄得没了脾气,端着碗和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坐在了一起。
“.......”宴梦川欲言又止了好久,这才低声问道,“你们也答应了?”
小师妹捧着小碗呼哧呼哧地吹热气,也随着他的音调小小声开口:
“左右庵主救了我们,答应她就是了。”又不是真的要剃头。
她想了想,把声音放得更小:“整个庵里也没见其他活人,也不知发生过什么,这庵主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行事也疯疯癫癫的,许是得了癔症。”
小师弟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宴梦川刚才受到惊吓来不及细想,如今听到小师妹的话再去回忆,觉得庵主的行为登时合理许多。
小师妹低低开口:“我娘曾经说过,一些小门小派收不到弟子,害怕断了传承,就会写信或者把些法宝寄给我娘请我娘帮忙找寻传人,这庵主许是也想要些传人,等我回去求求我娘,或许也能帮得上忙。”
宴梦川心想她抢我花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想归想,宴梦川倒也没有真的去计较这件事,花铃能对付疫鬼,却肯定会伤到被疫鬼附身的小师弟,庵主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把疫鬼从小师弟身上除了去,如今小师弟还活蹦乱跳的,与之比起来,花铃反倒是小事,给她也是应当的。
想到这件事,他连忙转过头问自己的师弟:“三百,你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我没事,可是.....”
秦三百没有说话,他想了想之前的事,眼泪吧嗒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在城里就被附身了,被附身之时那疫鬼正在吃一个小姑娘。
疫鬼看见自己,觉得自己白白嫩嫩比较好吃,便舍弃了手里的姑娘,附了他的身,待把他周身灵气消磨干净了,再吃掉他。
他却不是被疫鬼吓哭的,而是在想。
那姑娘看起来分明同他一般年纪,身量却不及他一半,整个人瘦若枯骨,和疫鬼待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也不知受过多少苦。
这样的人,饶河的镇子里就有许多,放眼整个悯川,这样的镇子有多少,秦三百不敢想。
宴梦川不说话,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们打小就被家族悉心照拂,锦衣玉食地养着,还未真正见识过如今这世道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先前在书上读过“十里路埋千百冢,一家人哭两三般”之类的句子,但等他们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书里写的不是在夸张,而是事实。
太苦了,他们实在是太苦了。
...........
念虚宗清凉庭上。
有二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宴梦川写信给家里说要回去,按时间算如今应当是到了才对。”掌门坐在石凳上,笑着落下一子,“他母亲焦急得很,一直传讯问我有没有他的消息。”
宴君安跟着落子,听到掌门的话微微颦眉:“他是去历练,不是回家省亲。”
“我不是在和你说这个。”掌门压低声音,开口道:“宴梦川是单灵根,很有资质,宫长老非常看重,有意收他为弟子。”
这回宴君安听明白了,却道:“师兄,宗门有规定,凡出门历练者生死不论。”
“可.....”掌门的话到一半,对上他的目光,没接着说下去。
宴君安淡然的看着掌门,是在等他落子。
掌门有些急躁,随意捻起一枚棋子落下。
宴梦川毕竟出自宴君安的本家,掌门原先觉得用宴梦川去劝是最为稳妥的。
眼下看来倒是他想多了,此人分明油盐不进。
掌门知道宴君安这人个性如此,他是真君子,行君子剑,做事从不偏颇,偏帮。可这也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大家族和那些小家族岂是一样的,修士和百姓又岂是一样?又岂能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人还在下棋,掌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宴家穆家秦家的这三位小祖宗居然敢凑一起出门历练,而且宴君安居然真的敢同意。
最可气的是他分明才是念虚宗的掌门,却压根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直等到洛夫人写信来兴师问罪,他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