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安葬着一个爱民如子却被含冤而死的魂灵。
楚阑舟是如此,当年父亲也是如此。
在这个世道,君子总比小人难活些。
回去的路上,他又买了一盒栗子糕。
栗子糕还是热的,姑娘说趁热吃会好吃些。
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感波动,只在狼吞虎咽,吃下了一整盒的栗子糕之后,提起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
洛风言并非想要殉情。
他对楚阑舟的感情,是钦佩,是仰慕,男女之情反倒少些。
楚阑舟为天下苍生是生是死都是轰轰烈烈,而他只是她救下的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小少年。
楚姑娘不记得他,他记得就好了。
楚姑娘说他资质太差,修不了仙。
可凡人能活的时间太短,他得活下去。
这世道总得有人记住楚阑舟究竟是什么个样子。
于是他便成了一个鬼,然后靠着楚阑舟教给他的法门,一步步修成了个鬼修。
不过楚阑舟没死,这当真是一桩幸事。
老天有眼,终究还是垂怜了他一回。
楚风言敛眉,遮掩住眼眸里的情绪:“栗子糕趁热吃会好吃些,夜深露重,林姑娘别忘了。”
楚阑舟点了点头,道:“好。”
月色微凉,楚风言的声线有些颤抖。
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过楚阑舟了。
楚风言原本是想来修真界替楚阑舟报仇,却在仙门大比之时于人群中看到了林束。
林束站在人群之中,昂起首,同穆家家主对峙。
哪怕改变了形貌,那样熟悉的眼眸,楚风言只一眼就能认出来。
楚风言的世界,在此时忽然亮堂了起来。
他跟随在楚阑舟左右,不求楚阑舟认出自己,只求楚姑娘往后能够事事顺心如意,平安喜乐。
他却没有想到,楚阑舟竟然也没有忘掉自己。
楚风言忍不住走上前,握住了楚阑舟的手:“林姑娘,你……”
咔擦。
有什么东西的碎裂声自背后响起。
楚阑舟听到声音,皱眉抬起眼,冲着门口看去。
在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宴君安。
宴君安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此时他的视线就一直停在楚阑舟的手上,还有那块多出来的玉牌之中。
门槛不知道为何碎了,碎渣落了一地,甚至有些直接插到了墙上。
似乎彰显了来人的怒火。
这场景有些诡异了,楚风言却是在楚阑舟看不到的角落冲着宴君安轻轻一笑,握着楚阑舟的手甚至还更紧了些。
楚阑舟在他的目光下竟然有了一点心虚的感觉,她下意识将手抽了回去,就想开口解释。
宴君安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站在门边,眸光比寒潭更冷,声音也如同浸满了冰霜:“你们,在干什么?”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宴君安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现在依旧和许多年前一样。
宴君安站姿端正,流云衣规整地穿在他的身上,就连一丝褶皱都不曾有。那张被天道眷顾喜爱的脸也与当年别无二致。他就和楚阑舟与他相识之时一样,只消是站在那里,大家就能看出这是个怀瑾握瑜的君子。
楚阑舟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他的脚边看到了一片粉色的艳丽花瓣。
第94章
………
楚阑舟隐约觉得宴君安今日有些奇怪, 但还是开了口:“我并非……”
楚风言却状若不经意挡在了她的面前,解释道:“宴仙君不要误会,楚姑娘公务繁忙, 我是来给姑娘送点心的。”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 将手抵在了嘴唇上:“啊, 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林姑娘,对不起,风言不是故意的。”
楚阑舟知道他这是在说一时口误暴露自己是楚阑舟的事情, 便道:“无妨, 宴君安他是……”知道的。
她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了,回眸一看,看清了宴君安此时的脸色。
宴君安的脸沉得像是要黑压压的乌云,像是随时可以电闪雷鸣。
楚阑舟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内心警铃大作,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要做出解释:“风言他……并没有来多久。”
楚阑舟认识洛风言的时候, 洛风言还未改姓,又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才改的姓。楚阑舟总觉得叫他楚风言也不是洛风言也不是,便下意识吞了他的姓。
她不说还好, 一说出口自己都察觉出不妙起来。
这种叫法有些过于亲昵了。
她甚至没有这样叫过宴君安。
楚阑舟暗道不妙, 下意识逃避起了宴君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