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修士先是在小集市公开宣扬她有多么德不配位, 如今哪怕被她关进牢子里依旧初心不改, 依旧在这里中气十足地辱骂着楚阑舟。
“啊!”小姑娘手一抖, 微弱的烛火登时熄灭,牢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遭一片寂静,就连唯一一点脚步声都消失了, 修士骂来骂去没听到一点回应, 觉得有些渗人,悻悻然闭上了嘴。
“怕成这样。”楚阑舟笑了笑,用火折子将灯重新点了,提在手上,直直照在着那修士的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来乾明派。”
“正义之举, 无人指使。”符遥双手被铁链紧紧束缚在墙上,但还是梗着脖子,强行给自己挽尊, “男子汉大丈夫, 自有浩然正气,百邪不侵,我会怕你?”
楚阑舟点了点头, 忽然岔开了话题:“你来过这里吗?”
符遥将脸撇到一边,用行动表明自己对楚阑舟的厌恶之意:“乾明派是名门正派, 与你这鼠辈行事自然不同,不会滥抓好人。”
楚阑舟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 而是接着问道:“你是太乙居公孙先生门下的人,你出来,你家先生知道吗?”
那位公孙先生楚阑舟还听过,据说谋略过人,与巫家靠得极近,没想到居然养出了蠢成这样的徒弟。
符遥冷声道:“不是先生的主意。”
楚阑舟笑了笑,不置可否:“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真是个蠢货。”
“就比如你来这里,说是来替玉迎蹊报不公,可你知不知道,我们宗门也有一位长老,刚好也姓公孙。”
楚阑舟将灯拉近,压低声音:“如今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我都大权在握,想处理一个人轻而易举,更何况,你就是一个现成的证据……”
她不把自己的话说完就停了下来,言语间未尽之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符遥果然紧张起来,悻悻然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和先生无关。”
楚阑舟问:“那你为何要来?”
“我外出历练,听闻有人在说你的荒唐事迹,便来了。”符遥沉思许久,才想起来了当时起意的源头,“应该是一个小酒馆里,听说书先生说的。”
悯川这种说书先生基本居无定所,从不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停留,在这片偌大的大陆上去寻找一个酒馆,还得去找一个不知道走了没有的说书先生,无异于是在海底捞针。
符遥像是察觉到她的嫌弃,强撑道:“我这是在效仿宴公子。”
“宴君安?”这种修士口中的宴公子十有八九都是宴君安,楚阑舟随口道。
“宴公子是我辈修士楷模,吾辈自当效仿其行为,遇到不平事,吾辈也应当挺身而出。”
楚阑舟满脸嫌弃:“宴君安没你那么蠢。”
符遥还要辩驳,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崇拜的名门修士,正道楷模,好像同面前这女魔头有上一腿。
楚阑舟不能理解一个修士怎么可能蠢到这个地步,也失了同这人周旋的兴致,转身便想离开。
临走前,她忽然起了一个坏心眼,转过头道:“你没来过这里?”
符遥此时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听到她的问题觉得古怪,但还是凶巴巴回应道:“没,没有。”
“那你自然不明白乾明派的秘辛。”在黑暗中,楚阑舟勾了勾唇角,指了指他身后的地牢,道,“就比如,这整个牢房都是活物。”
黑洞洞的牢房里,就像是人类的口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这里头真的像是在缓缓蠕动。
符遥吞了吞口水:“你……”
可那头光已经消失了,楚阑舟不知何时早已离开,整个牢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楚阑舟完全不管身后的尖叫声,一把将牢门带上。
小姑娘仰着脑袋懵懵懂懂望着她。
“你不必管他。”楚阑舟揉了揉这个小姑娘的脑袋,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
就如同念虚宗喜欢用木傀儡一样,小姑娘是这里生的木灵,整个监牢都算作她身体的一部分,也不算楚阑舟说谎。
小姑娘拿了糖,注意力也转移了,兴高采烈道:“掌门,我想和幺幺一起玩,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糖?”
楚阑舟愣了愣:“幺幺是谁?”
小姑娘道:“当然是新来的小姑娘啊。”
岁首何时交朋友了?
楚阑舟看着这小姑娘同岁首一般的天真表情,觉得这两人在一起的确合适,便也没多问,只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了她的掌心,一面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