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仁叹了口气道:“都是过往的事了, 也没有什么。”拱手道:“那我就让他们带人上来了,陆指挥自去忙吧。”
陆耀点了点头,又把蒋百户叫了进来道:“今日你别的都不用做, 听蒋大夫吩咐就行了。”
蒋百户连连答应着。陆耀又向卢玉贞微笑道:“姑娘有什么需要的, 也只管提。”
卢玉贞见他难得这样温和,看得呆了, 笑道:“陆大人怎么这样客气。”
陆耀拱手道:“二位请自便。”转身出去了。
蒋济仁坐下来翻了翻名册, 道:“七十五个男犯, 内中还有三个太监, 五个女犯。若是细细看来,一天肯定是完结不了, 最好还是分今明两天来做。”便对着蒋百户道:“今天先分四十个男犯一一进来看,将三个太监放在里头,今天最后再看他们。”又指着程若愚的名字,“将程若愚先带过来吧。”
蒋百户便答应着去了。蒋济仁道:“我这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回头就明白了。”去盆架前将手仔仔细细地洗净了,回头对着卢玉贞道:“今日你先看我如何看诊开方,将医案好好记下来。明日看那五个女犯,就由你来上手。”
卢玉贞点头答应了,自己退到一边站着。
一会儿工夫,听见手铐脚镣叮当响,是蒋百户押着程若愚来了。卢玉贞抬头看,许多天不见,程若愚倒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依旧是蓬头垢面,腿走起来一瘸一拐,腰却挺得笔直,脸上也有了些红润,精神着实好了许多。
进到屋里来,蒋百户给他卸了手铐脚镣,他便定定地看着卢玉贞,脸上渐渐露出个洒脱的笑容,拱手道:“十分惭愧,这位姑娘上次出手救了在下的性命,还不曾谢过。”
卢玉贞便摆了摆手道:“不必谢我,都是凑巧,也是你命大。”又指着蒋济仁:“这位是太医院的蒋大夫,是专程来给你们治病的。”
程若愚便点点头坐下来,蒋济仁给他搭了搭脉,皱着眉头道:“左右寸脉细弱。”便招手让卢玉贞过来。卢玉贞也依样画葫芦,搭完脉,便在椅子前头坐下来,提起笔在医案上记了。
蒋济仁又问道:“上次你起的红肿风疹,后来可曾发作过?”
程若愚看着他,十分意外,便问:“蒋大夫也知道?”
蒋济仁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苔,笑道:“只听过些大概罢了。”又对着卢玉贞道:“舌色略淡白,舌苔薄白而润。”
卢玉贞便走到他面前来仔细看了看,又想了想:“这是气血两虚之像。”
蒋济仁笑了,点点头道:“也记下来。”又对着程若愚道:“平日有什么症状?”
程若愚道:“只是有些头晕失眠。腿上也疼。”把裤子向上撩到膝盖处,卢玉贞蹲下身去看,腿部的骨头接过了,只是外面的皮肉红肿的厉害,溃烂成几个大疮,按了一下,流出些黑色的血来,散发着腥臭味道。
蒋济仁皱着眉头道:“给你找的这个跌打大夫,接骨倒是接了,外头的腐肉去的不干净,这样烂下去,腿一样的保不住。”回头叫卢玉贞:“你敢不敢下手?”
卢玉贞笑道:“没什么不敢的。”
程若愚便自己解了裤子,在木板上躺了。卢玉贞拿出针包来打开,蒋济仁拿出三把器具来,挨个指着道:“这把平刃刀,割浅层的死腐余皮;这把月刃刀,割深处的腐肉;若有碎肉,就用镊子夹着向外拿。”又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些苍术,点燃了将器具熏了一熏,笑道:“你来吧。”
卢玉贞看程若愚表情平静,笑道:“程大哥,我这也是第一次上手,倘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可千万不要见怪。”
程若愚点点头道:“一回生二回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蒋济仁从旁笑道:“你便效仿一下武圣人刮骨疗毒,也无不可。只是不要乱挣。要不要将手脚捆上些。”
程若愚道:“无妨。腿上这些烂肉,日日夜夜,疼的惯了,我忍得住。”便用手指着,示意卢玉贞下手。
卢玉贞提起刀来,从外面表皮上浅浅刮了一层,程若愚两手捏着木板边缘,头颈上青筋暴起,汗珠子滚滚而下,只咬着牙不做声。
卢玉贞道:“蒋大夫,我看需要再要个盛碎肉跟污血的桶,还得要些布给他垫一垫。”
蒋济仁道:“你先慢慢来,我出去要。”
卢玉贞见蒋济仁出去了,手上一停,对程若愚道:“大哥,有件东西,是我主人托我给你的。”便把耳环掏了出来,放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