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最后这句,忽然眼睛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一拜天地。”
他们两个规规矩矩地拜下去,行三叩首之礼。
“二拜高堂。”
厅堂正中的太师椅是空的,墙上挂了一把纹饰精美的龙泉宝剑。高俭向着这那把剑望去,轻轻点了点头。
她只觉得头上的假发髻越来越重,重得脖子都快支不住了。她再次跪下去,胃里翻上来一股铁锈味,像是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咬紧了牙,将身体放得很低,再拜起身。
“夫妻对拜。”
他察觉到了异样,转过身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回握,让他安心。她呼出一口气,看见晃动的流苏下面是他的官袍。他将双手交叠起来,郑重地行礼。
她规规矩矩地拜了下去。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礼成。”
一滴血溅在地上,很快又是一滴。眼前的红影渐渐成了黑影,她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堂上一片混乱,几个丫头都围上来。方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疾步出门。
喜娘在后面高叫道:“送入洞房,喜乐吉祥——”
卢玉贞终于睁开眼睛,眼前是闪烁的烛光。床前的两支龙凤花烛已经烧了一小半,烛泪沿着莲花烛台缓缓流下来。
方维坐在床前,微笑道:“醒了?”他身上仍穿着那身官袍。她也穿着喜服。
她觉得有点不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已经散了,盖头也不见了,有点懊恼:“没有揭盖头。”
他笑了一声:“我用水给你擦过脸了。玉贞,你今晚的妆容很美。这场婚事再圆满不过了,只是你太累了,要歇几天。”
他说得极为认真,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搭着他的手道:“大人,你也很好看。穿着这一身,特别耀眼。”
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笑什么?”
“其实谁要看新郎官穿什么,都是要看你的。咱们……是不是该改一改称呼。”
她就嗯了一声,张口要叫,忽然有些害羞,小声叫道:“相公。”
他长长地“哎”了一声,转头叫道:“娘子。”没等她回答,又微笑着喃喃道:“娘子。你终于是我娘子了。”
他自己将头上的白玉梅花簪子取了,头发散落下来。床边摆了一把系着红绸带的剪刀,他拿起来剪了一缕,见里头也是黑白相间,笑道:“也算是白头到老了。娘子,你来还是我来?”
她倚着床头坐了,脸有点烧:“相公,我自己来。”她从头上拨出一绺剪掉,将两缕头发用红丝带扎在一起,挽了个同心结,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上。
他取了个锦囊,小心地放进去,又从旁边端过一对酒杯,杯脚上头系着红线。
“夫妻合卺,连理交杯。”
卢玉贞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喜娘教你的?”
他点点头:“她比比划划说了好半天,生怕我记不得。今天办的仓促,也难为她了,还好赏钱给的足。”
他伸手去斟酒:“咱俩就喝一点,你身子不好,不能多饮,日后再补。”
他俩手臂相勾,交颈饮了一杯。酒有点辣气,她咳了两声,微笑道:“甜的。”
他点点头,指着红线道:“娘子,喝了这杯,咱们夫妻的缘分就定了,天上地下,再也没人能拆开咱俩。”
她将红线套在指头上绕了一圈,微笑道:“是。相公,以后万一失散了,就顺着红线去找,我……总是等着你的。”
他听了这话,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眼中又像是含着泪。她将脸贴在他手心里,闭上眼睛。
“咱们不会失散的,这里有个红记,化成灰我也认识。”
她一下子睁开眼:“呸呸呸。洞房花烛夜,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笑道:“是的,是洞房花烛。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总得有点不一样的。”
他伸手出去,拉了下床头的铃铛。“叮铃铃”响了,说不出的清脆。
她吃了一惊,赶忙坐了起来,整理了衣裳。他就笑道:“不要那么正经,我吩咐过了,他们不进来的。我抱着你去窗前看。”
外头院子里点着一溜红灯笼,烛影摇红,映着雪地。她勾着他的脖子,乖顺地倚在他胸前。透过窗户,她看见方谨和郑祥在外头忙碌,问道:“相公,怎么……”
忽然一大颗烟花在她眼前炸开,像一朵盛开的花在夜空中绽放,闪着耀眼的光。五颜六色的烟花一个赶着一个,竞相升上天空,化作流光溢彩的漫天星斗。又有在地上到处乱窜的“地老鼠”,带出一片笑声和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