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仁在人中处下了针,等了一阵,并不起效。陈镇又道:“要不请蒋院使过来。”不等回答,就示意方维去请人。
方维吩咐了下去,转头就看见蒋济仁又拿了一根极粗的长针,对着李孚的头顶用力刺了进去。
李孚浑身震了一下,一缕黑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随从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在床边跪了下去,擦着眼泪叫了一声:“老爷。”
陈镇吃了一惊,也急急地站了起来,开口道:“万一……”
蒋济仁道:“陈公公,厥症拖延不得。再拖下去,人就算醒了,也是神智受损。”
刚说完,蒋院使带着两个人进了屋子,见此情形,也俯身伸手诊了脉,便道:“元气欲脱,用些独参汤合适。”
蒋济仁点了点头,就提笔写了方子,交给下人道:“到御药房取一根辽东山参,大火收浓汁,即刻送来。”
方维见李孚的随从在床边呜咽着哭个不停,便上前温言道:“去隔壁坐一下吧,这里大夫多,别阻了他们看病。”又示意郑祥把他带出去。
蒋院使看了看头顶下针的位置,就脸色铁青,盯着蒋济仁不言语。蒋济仁不敢看他,退了一步,垂手在旁边站着。众人又默默等了一阵,李孚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郑祥将他扶了起来,他慢慢睁开眼睛。陈镇道:“阁老终于醒了。”
李孚回了神,看看四周,缓缓点了点头,蒋院判道:“阁老体虚劳倦,气血阴阳不相顺接,所以一时失调。仔细调养下,也就好了。”
李孚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陈镇站了起来,微笑道:“阁老既然已经苏醒,我便要去禀报,免得万岁爷挂怀。”
李孚勉强道:“多谢陈公公。”
陈镇带了人出去,御药房的人呈送了汤药上来,郑祥接了过去。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李孚。
蒋院使背着手,只看着蒋济仁,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采芝堂的门口用红绸结成许多花球,卢玉贞在门口看了一会,又犹豫着问道:“师娘,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一点?”
蒋夫人笑道:“我还嫌不够气派光鲜呢。玉贞,你有今天,也算苦尽甘来,一定要扬眉吐气。”
杨安顺将掌柜的台子又擦了一遍,卢玉贞笑道:“安顺,别擦了,又不是当镜子使,够干净了。”
蒋夫人也道:“安顺,那些洒扫的事让伙计们来干,你跟我到前头来招呼客人,这些迎来送往的事,虽说都是套话,不学可不行。”
杨安顺就放下抹布,将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遍,走到门前来。
卢玉贞有些担心,又问杨安顺:“王四哥那边打过招呼了没有?”
杨安顺笑道:“卢大夫,你只管放心,都跟他说好了,今天是好日子,他们不敢来捣乱的。”
蒋夫人安排了专人在门口收拜帖唱名。这条街上的商户本就不少,掌柜们成群结队地进来,也有送陈设的,也有送酒肉的,也有送自家货品的。蒋夫人和杨安顺在门前迎来送往,笑着说吉祥话。
唐家点心铺子的掌柜也过来了,带了八盒精致包装的点心。杨安顺见了她,就笑眯眯地往里让。她就微笑道:“一早听说这位二掌柜少年英才,聪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安顺拱手道:“唐掌柜太过奖了。请楼上坐。”
正说着,忽然听人在门口唱道:“回春堂蒋三爷到。”
杨安顺愣了一下,走到门前,见蒋济安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拱手道:“恭喜恭喜。”
又对着蒋夫人道:“嫂嫂辛苦。”
蒋夫人点点头,淡淡地说道:“三弟辛苦,楼上有今年的新茶,请留步品一品。”
蒋济安道:“嫂嫂采买的茶,自然是好的,一定得尝尝。”又低声道:“不知道采芝堂以后与回春堂,算不算同气连枝呢?”
蒋夫人道:“咱们都是开医馆的,都是治病救人为要。自然算是同路人了。”
蒋济安笑道:“说得好,忽然又成一家人了。”就施施然地背着手上楼了。
杨安顺在旁边听得憋气,便道:“这人……”
蒋夫人道:“安顺,不必理他,咱们今日重新开张,还是要和和气气。”
杨安顺笑着应了,又听外面唱道:“工部员外郎严从周来访。”
蒋夫人愣了一下,小声问卢玉贞:“你认识这人吗?”
卢玉贞摇摇头。门口走进来一个富贵打扮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魁伟,穿一身墨绿色缎子直裰,五官端正,一只眼睛里的眼珠却是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