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道:“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其实你也是做掌柜的人了,也该放你出去历练的。”
方维也笑道:“安顺虽年纪轻,这样能干,你只管放心就是。”又对着杨安顺道:“有什么事别着急,钱财都是身外物。”
杨安顺点头答应了。他们俩撑着伞,慢慢走回去,路上买了些卤肉烧鹅和两个小菜。
进了家门,卢玉贞便张罗着给方谨换药。他害了羞,只让方维来动手。她就笑道:“你这孩子……”
刚说了半句,只听见院子里四喜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卢玉贞愕然道,“这是怎么了?”
她出去看,原来是有人敲门。她就开了门,见是个不认识的太监,带着两个随从,便问道:“请问……”
四喜叫的厉害,方维也扎着手出来了,见了来人连忙行礼道:“曹公公,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又对四喜喝了一声:“别乱叫,这是贵客。”
来人正是曹进忠。他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卢玉贞,点头道:“这位就是弟妹吧。我因方谨受了伤,又听说你们要成亲了,想着我跟方公公兄弟情谊深厚,不来一趟总是不对。”
方维便笑着对卢玉贞道:“玉贞,这是神宫监的曹公公,原来我就在他手下做事的,现在是方谨的顶头上司。”
她想起方维跟他讲过的事,心里打了个突,脸上也堆上笑来,上前见礼道:“曹公公里面坐。”
曹进忠不着急进屋,背着手打量了一番院子,笑道:“没想到方少监这样简朴。”又叫随从把东西放下。
方维见他带了四色点心,便陪笑道:“我想着屋子不大,收拾齐整就行。”又进屋叫方谨:“赶紧起身,曹公公来了。”
方谨脸色变了,惶急地要起身,曹进忠走进来,摆摆手道:“不必了。”
他低头看着方谨屁股上溃烂的伤口,脸上扯出一个笑来:“你年纪还小,就算挨了打,也恢复得快。只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行。”
方谨脸色又青又白,方维知道他话里有话,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勉强笑道:“他这次伤得狠了,疼了这许多天,白天黑夜地睡不着,以后一定记得这回的教训,老老实实做人。”
曹进忠点点头道:“宫里自有规矩在,他明白就好。”
卢玉贞在旁边笑道:“不知道公公想喝什么茶,去堂屋坐吧。”又冲着方谨使眼色。
方谨就哼叫了几声,断断续续地道:“曹公公,难得您来看我,我……一定好好听话。”
曹进忠斜眼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抬脚就进了堂屋。卢玉贞端上茶来,也陪笑道:“家常的茶叶也不是什么好的,曹公公别嫌弃我们。”
曹进忠喝了一口,微笑道:“兄弟,要说这茶叶,你又何妨跟我要些。”他看着卢玉贞,又补一句:“弟妹一表人才,听说人也很能干。我说你在神宫监这么多年,跟得道高僧似的不动凡心,原来是时机未到。”
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微笑。曹进忠看着她道:“我们做中官的,寻个女人不容易。但凡动了心,一时就放不下。”又看向方维:“兄弟,你说是不是?”
方维只好点头。曹进忠道:“听说你们也定了亲事。什么时候大喜啊?”
卢玉贞笑了笑,低声道:“我俩想的是夏天。”
曹进忠将茶碗放下,笑道:“说来也巧,我请兄弟帮我说媒,当时他也是说夏天。说不定咱们这喜事,还能前后脚一块办呢。”
方维勉强笑道:“陈姑娘那边……”
曹进忠冷冷地道:“听说她在跟着你读书呢。既然是师生,问起来就更方便了。”
方维道:“宫人读书,原是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一力主张的。如今宫里识字的宫女少,皇后娘娘想办亲蚕礼,赞礼的女官都凑不齐。陈姑娘想上进,多读些书,也没什么错处。我是想着等女秀才的考试过了,再问问她的意思。”
曹进忠嗯了一声,又笑了笑,“知书达理的女人,我就更喜欢了。”
卢玉贞冷眼瞧着,见他眼神中有一丝冷冷的杀气,只觉得寒气从脊背上直冒上来。
曹进忠看了方维一眼,慢慢说道:“她原不过是个宫女,要是当了女官,我面上就更有光彩了。她们小丫头眼皮子浅,都是惦记着年轻的,想必是嫌我老了。只说这宫墙里头就一点点大,凭她跟了谁,也绕不过我去。这事她一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早晚得让她明白。兄弟,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