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桃道:“宫里的规矩,您也懂的。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宫女更是请不到大夫。”
方维问道:“那你是想……”
谢碧桃道:“我虽是贵妃娘娘的宫女,有些脸面,可是毕竟要随侍主子,十分不便。我考女官,也是想做尚食局的司药,月钱高一些,日常也能取些药物。”
方维道:“考女官是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了算,我却不能给你开这个口。何况念书的宫女们,人人都有难处。”
谢碧桃看着他,低声道:“不敢劳动方少监。我想着上次您给金英的伤药,说是在外头配的。金英跟我说很是有效。所以我就斗胆来求您,能不能从外面配些补药,给我妹子补一补身体,好歹……撑过这半年,等我考上了女官,就不愁了。”
方维犹豫了一下,就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补药呢?”
谢碧桃见他口气松动了,连忙道:“他们说人参是吊命的,我想着……能不能买些好些的人参。我以前托别的中官去买,买回来的都是桔梗粘了末子的西贝货。”
方维想了想,点点头道:“我给你去问问。”
谢碧桃喜出望外,掏出那包银子,笑道:“这个先给少监,只当是定钱。若是品相好的,我也有些积蓄,添多少都使得。”
方维摆摆手:“我先问着,若是有合适的,你再给我就是。”又小声说道:“谢姑娘,宫里炼丹的事,人前人后,都不要再提。”
她就欢喜地点头道:“谢谢方少监提醒,我晓得了。”
她抬头看着方维,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方少监,对不住,我原以为你是心狠手辣的人。”
方维笑了,端起茶碗道:“你们怎么看我,也不要紧。我们原是师生,俗话说,严师出高徒。你们只要将书读好了就是。”
谢碧桃走了,方维坐着思量了一会,就起身往北镇抚司衙门去。
到了陆耀值房一看,他人不在屋内。他又出门一问,一个百户道:“陆指挥这几天都在刑房里头吧。”
他往刑房走,扑面而来的便是极浓重的血腥味夹着腐臭味,令人作呕。他用手掩住口鼻,进了刑房,笑道:“我过来瞧瞧。”
陆耀坐在椅子上,正看着人用刑,几个百户将两个人吊在半空中,用鞭子抽。每过一下,便是惨叫一声,身上多一道深重的血痕。
陆耀起身笑着给他看座:“这几日正忙着审这两个人,你来帮忙看看。”
方维笑道:“你这里煞气这样重,平常人进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这样还审不出?”
陆耀指着人道:“扔鞋子的那个,原是市井无赖,惯好起哄架秧子的,狠打了几顿,也说不出什么。这个冒充举人的,倒是难缠,只说自己叫邵六,凑热闹才跟着一块去了贡院。他家我也搜了,是个光棍闲汉,没有娶妻。问他怎么认识卢姑娘的,他也不答。”
方维笑道:“这个谎话也算拙劣。”自己走上前去。邵六身上横七竖八全是鞭痕,疼得一直在哆嗦。
方维看他蓬头垢面,伤口开裂,里头血肉模糊,笑道:“你倒是好汉。”
邵六转过脸来,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忽然心里一动,问道:“我们见过吗?”
邵六扫了他一眼,眼神定了定,又摇摇头。
方维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不是……跟着陈九做事的?”
他此言一出,邵六眼皮子翻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答道:“不是……不认识。”
方维回过头去,对着陆耀道:“这人我认识,他们一伙有个领头的,叫陈九。这些人原来是张寿年养的打手,不知道现在在哪。”
陆耀皱着眉头道:“京城无赖泼皮们的帮派头目,我大概知道些。陈九?怎么没听说过。”
方维道:“我也是偶尔碰见了。”他走到陆耀旁边,低声道:“赶紧去抓人吧,我怕晚一点,人就跑了。”
卢玉贞在医馆二楼的房间里,听见外面街上二更鼓响过,就把手里的医书放下来,将头发拆了。正拆到一半,忽然听见窗户上啪啦、啪啦接连响了两声。
她暗暗吃惊,推开窗户,就看到方维站在窗户底下,手里拿着块小石子,作势要扔。
他见她开了窗户,就把石子丢到一边,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来。她冲他挥了挥手,他就举着手里的一包点心给她看,又招招手,要她下来。
她就将头发胡乱挽了一个发髻,披了件外袍,出了大门。方维凑近了笑道:“我的小东家,今儿怎么样?心里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