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衡道:“多谢公公美言。”
方维见李孚面上颇有不耐烦之意,便笑道:“春闱在即,想必两位总裁极是繁忙,小人便不打扰了。”
李孚微笑道:“公公请慢走。”略拱了拱手,便回抱厦里去了。
方维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严衡却赶了上来,笑道:“方公公,你来一趟贡院也不容易,若是有意,便在这里四处走走也好。”
方维笑道:“并不好打扰副总裁。”
严衡摇头笑道:“这怎么算打扰呢。公公这样慧眼,在贡院里头左右走一走,检视一番,有什么疏漏之处,也都给我们瞧出来了。我们也好趁着今天,赶紧查漏补缺。”
方维便点点头,严衡引着他到了旁边的槐树下,笑道:“公公可曾听说过这文昌槐树?此树形似卧龙,传说是管着考生文运的。”
方维笑道:“那可是要拜一拜。”
严衡也笑道:“考生多半都要拜的,求个吉利。”又带着他往后面去,方维见数十排低矮的号房密密麻麻,想起李孚说的话,问道:“三千多人,可放得下?”
严衡笑道:“这里合计是九千间,就是举子再多一倍也无妨。”到了一间号房前头,笑道:“房门一锁,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开了,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
方维道:“这九天下来,也很辛苦了,想必严大人也是这样过来的。能中得庶吉士,也是进士中的翘楚。”
严衡道:“惭愧惭愧,当日到底是年轻,若是如今的身子骨,可受不住了。”说着便笑起来。
方维推开门,见里头只有几张木板,摇头道:“这样多人,万一走了水……”
严衡道:“这两头都放着大水缸,也有杂役巡逻,就是防备走水的。原是一个时辰一巡,我因今年举子人多,叫他们半个时辰一巡,公公尽管放心。”
方维点点头,笑道:“严大人处处留心,实在是举子们的福气。”
严衡道:“都是读书人,十年寒窗,十分不易。以后若是他们中了进士,论起来,也算有师生之谊。”
方维点点头,又在里面走了走,就起身告辞。
他刚走出贡院门口,迎面就碰到李义指挥着几个下人,搬着铺盖向里走。
方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李孚这几日也须住在贡院中,不得出来,李义这是来送梳洗坐卧应用之物,便冲他点一点头。
李义见他穿着华丽,服彩鲜明,也走过来拱手道:“方少监。”
方维笑了一下,回了礼,道了声辛苦。
他本不欲多谈,打过招呼便向外走,李义却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恭喜少监回宫了。”
方维微笑道:“不必这样客气。”又说道:“你的消息倒快。”
李义道:“我因听宫里的公公们提起来,说年后从南海子回来了一位,在司礼监做事。我就留了个心,我姐姐……她前日到我家看诊,我问她是不是你,她就说是的。”
方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微笑道:“尊夫人身怀有孕,也恭喜你。”
李义忽然有些窘迫,勉强笑道:“多谢少监。”又低着头道:“拙荆……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请了我姐姐去保胎。若是少监觉得不妥,我便从中转圜,以后再不让姐姐上门了。”
方维淡淡地道:“上不上门,那是你姐姐自己的事,并不由我觉得妥不妥当。她原是大夫,帮人治病,又有诊金收,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李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点点头道:“我姐姐她……的确是个心地仁厚的好人。”
方维脸色阴晴不定,想说几句话讥讽,又觉得多余,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贤伉俪如今琴瑟和鸣,也很好。日后生儿育女,互相扶持着,惜福之人福常在。”
李义苦笑了一下,回头见下人们将东西搬完了,也拱手道:“我看着他们去布置了,少监慢走。”
方维上了轿子,便吩咐道:“从前头拐弯,走鲤鱼大街回宫里。”
轿夫应了,慢慢抬起轿子。他晃晃悠悠地坐着,路过采芝堂门口,又说道:“前头人多,当心冲撞了,放慢些。”
他撩起轿帘,看采芝堂门口人流如织,不少妇女排着队往里进,锦衣华服者有之,布衣素服者也有之,也有三五成群唧唧呱呱地说笑的。他往铺子里头望去,看不到她,知道她必定正在忙,就笑了笑,将帘子放下去了。
蒋夫人在大堂里坐着,拿了正月的帐目在看,边看边道:“怎么年后就这十几天,挂账的就这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