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胡乱地拍门,拍的梆梆乱响。
方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样快。幸好……”
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忽然听见外面卢玉贞的声音,着急得都嘶哑了:“大人,快开门。”
他吃了一惊,脚下就想去开门,又稳了稳心神,站在原地,闭着嘴不出声。
卢玉贞的声音发颤,“大人,你在家呢,我知道你在呢,你先让我进去……”
方维忍不住走了几步,到了门前,轻声叫了一声:“玉贞。”
她的声音停住了,欢喜地回答道:“大人。”
方维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平静地道:“玉贞,你是有什么东西没带吗?你跟我说,我给你递出去。”
门那边一下子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有轻轻的脚步声,像是渐渐走远了。四下里死一样的寂静,方维觉得自己的心也掉进冰窖里了,冰冷麻木的。
忽然哐的一声,门又爆裂似的响起来,整个门都在震动。是卢玉贞的声音,她扯着嗓子叫道:“方维方大人,你给我听着,我身上有火折子,我去弄几支灯笼过来堆在门口,一把火烧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有本事你就别开门,开门不算好汉。”
外面胡同里有几家的狗开始狂吠起来。
方维撑不住,将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卢玉贞提着布包,正眼也不看他,从他身边挤了进去,大步流星就进了堂屋。她把包袱甩到桌子上,自己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了,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残茶。
方维把门闩插上,回头远远地看着她,见她脸色铁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院子里不动。
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坐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慢慢走到院子里,俯身从酒壶里头倒满了一杯酒,凑到鼻子边嗅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奇怪。”又转头问方维:“药是下在酒里吗?”
方维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盯着他的表情,又来回打量着桌上的碗碟,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过来了,指着那碟子酥油泡螺,笑了一声:“酒不过是个引子,对不对?”
见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她一只手端起碟子就狠狠砸在地上,碟子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溅了老远。几个没吃完的泡螺在地上滚了滚,停住不动了。
方维没见过她发这样大的火,他往后退了两步。
卢玉贞抱着手臂把气喘匀了,冲着他走了两步,笑道:“方大人,你也太深藏不露了,装得这样漂亮。打发我这样一个女人,用不着这样处心积虑吧。”
方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一声不吭。卢玉贞却又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来,咱们一块来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东西送我出门。”
她手上的劲很大,攥得他的手生疼。方维任她拉着,进了堂屋。卢玉贞便把布包打开了,一件一件向外翻着,罗列在桌上。有一个针包,三四本医书,一叠她写的医案,一盒首饰,一包碎银子,两件衣服,一包药粉。
卢玉贞把首饰盒开了,见除了她的镯子簪子,新刻的私章也在,里头还有一个檀木盒子,打开一看,正是她送方维的梅花玉簪。她就拿了起来,放在桌子上,摇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若你不喜欢,就扔了算了。”
她又打开那包碎银子,忽然看到里头有一张银票。她拿了出来,在灯下看着,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她吃了一惊,便抬头看方维,问道:“方大人,这个钱哪里来的?”
他脸色很平静,低声道:“玉贞,你拿着吧,不是昧良心的钱。你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过也好,寻个人嫁了也好,把这个钱牢牢地拿着,傍身够了。”
卢玉贞就将银票放在外面,慢慢走到方维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从里面探寻着什么。方维转过头去,不和她对视。
她柔声道:“大人,您是有什么苦衷吗?是要娶亲了吗,还是有人拿我要挟您?是在外头碰到什么事了吗?咱们一块想想法子成不成,我不想……”
方维看着自己的脚尖,思量了一会,开口道:“玉贞,咱们分开吧,你也别再问了。”
卢玉贞又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恳求地看着他,“大人,咱们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