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云笑眯眯地道:“大人不信便不信。这个手相,是鲤鱼跃龙门之相,前半生在河水里,一片浑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讲究的就是厚积薄发,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贵不可言。”
江之仪愣了一下,心下有点松动,便看着他不言语。方维笑道:“听这先生的意思,江大人可是要发达了。到时候还要提携下我才是。”
江之仪哈哈笑了两声:“方大人,你不知道,江湖术士不说的好听些,怎么有赏钱呢。”
陈从云便笑了,望着天,一字一句地道:“我话都说的很明白了,大人不信,我也没法子。”
江之仪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除了手相还会什么?”
陈从云道:“破字也可以。”
江之仪在四周望了一望,便看到他的布幌子拿在小菊手里,上有求神问卜四个大字,心里一动,便道:“那就拆个问卜的问字吧,你给我解一解看。”
陈从云问道:“是问事还是问人呢?”
江之仪道:“是问事。”
陈从云愣了一会,皱着眉头道:“这个字拆的却是怪了。”
方维道:“怎么?”
陈从云捏着胡子道:“这可是件大事。”
江之仪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讲?”
陈从云把手在空中虚虚地抱一抱拳,笑道:“这个問字,拆开两半,左边也是君,右边也是君,这是要上奏天听的大事啊。”
方维和江之仪对视了一眼,顿时肃然。江之仪坐直了,低声道:“你接着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
陈从云点点头,笃定地道:“能成,这个字是门中有口,只要说出来,便是生门。”
方维与江之仪面面相觑,半晌,方维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陈从云道:“先生,你收着吧。这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讲了。”
陈从云连连点头,笑眯眯地道:“你们都是贵客,我是懂事的人,绝不敢乱说。”
江之仪神色恍惚,皱着眉头看那张布幌子,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是我冒犯了。”
一时外头一阵喧闹,江之仪的长随进来报信,是肃宁县的县丞带着些人过来了。
这县丞见了方维和江之仪,便行礼问安,自报家门。他姓闻,五短身材,圆圆脸儿,红光满面,两眼笑出一堆眼角纹来,像是个好脾气的。
闻县丞又作揖到地,陪笑道:“怎么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让几位上差受了委屈,都是我等的不是。”
方维便笑道:“昨天我和江大人还说呢,这一定是负责递送文书的哪个人中间出了岔子。闻县丞既是不知道,那就是不知者无罪了,又何谈不是呢。”
闻县丞道:“户部的公文,刚才江大人的家人已经拿给我看过了。各位上差既是到了肃宁县,便是给我们赏脸。我等敢不竭尽全力,将大人交代的差事办好。”又打量了这客栈四周上下,笑道:“几位昨夜就在这里过的?”
方维点点头道:“也还算清静。”
闻县丞陪笑道:“这可怎么好呢,真是怠慢极了。”又转头吩咐后面的人:“将几位大人的行李给搬到苏园去。”
一时来了几个差役,吆喝着将方维一行人的行李搬上了马车。闻县丞道:“几位上差有所不知,这苏园就在县衙后身,是个不大的园子,过路的上差,一般就在那里宿夜。故而里头的一应衣食住行,都是齐备的,厨子也都是选的好的。现下正是最好的季节,白洋淀的螃蟹、菱角也都刚收上来,咱们就去那吃吃酒,品一品鲜货,可不比江南的差在哪里呢。”
方维便谢过了,又回头看客栈的伙计。那些伙计看着他,面色都是惊慌之极。方维也不点破,就慢慢走到街上。
江之仪却摇头道:“闻县丞,您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不如您带着方公公先去苏园安顿下,我这就去县衙,会见一下本县的主簿。”
闻县丞愣了一下,笑道:“上差初来乍到,倒是让我们略尽些地主之谊才是。大人的差事,我们牢记于心,绝不会耽搁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几位到县衙里头,李主簿亲自带您去户房,什么账簿册子都在里头,他都听您的,您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又笑嘻嘻地道:“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便是今日吃些酒,也不妨碍。”
方维看了看江之仪,又点了点头,笑道:“闻县丞这一番盛情,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事原是上头交代下来的,要的急,我们心里也且自不安。再加上我的手先前受了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