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学还是很冷静。
等皇帝吼完了,他才慢悠悠掰开皇帝握住自己肩膀的手,仍然是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陛下,我说过了,我会为大梁开一条可媲美东洲大国的龙脉,此话决不食言。”
“您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他绝非放大话——现在已经确定了周仪景在上京,而周扶光也会为了那把灵剑而来上京。
宁学已经布置好了最合适的网。
区区蛟龙的三分龙气,就算填进皇陵里,又能开出什么好货色?从那把锋锐到无可匹敌的灵剑破空而来插入金銮殿开始,宁学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这世间哪里还会有比周家剑修的本命灵剑,更适合用来做开龙脉的祭品呢?
他要那位斩蛟龙剑修的命。
与一条周家剑修的命相比,三皇子的灵台根基又算什么?能召用烛阴的周家剑修,哪怕赔上整个大梁,也是他宁学赚到了!
三皇子重伤的消息,除了几个权利核心的大臣外,其他人并不知情。甚至为了隐瞒这件事情,皇帝命令太子照常举行他的生辰会。
太子生辰转眼即至——最近半个月太子出乎意料的安静,在朝堂上面对辜大将军等人时,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气。而在这半个月内,公主阿般也一直没有回到皇宫,反而是被大将军以思念孙女为由一直留在将军府后宅。
阿般也想找机会和大将军见面,跟他说镇龙村发生的事情。
她想大将军毕竟是母妃的生父,不可能对母妃的事情坐视不理。一开始阿般还抱着那几分愚蠢的信任,每天催促身边服侍的侍女去询问。
但被敷衍得久了,她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外祖似乎并不是很想见自己。
不只是外祖,甚至连她的表哥辜长信,这半个月都从未来见过她!阿般每日面对的,只有府上的夫人和小姐们,被拘在后宅看她们吟诗作对,绣花画画。
她们也会邀阿般一起,只是阿般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从来不去。
正在阿般有些怀疑自己外祖,并郁郁寡欢时——侍女突然前来通知阿般,大将军要见她。
阿般闻言喜出望外,终于露出了自回京以来的第一个笑脸。因为是要去见外祖,她特意换了新衣;不知道外祖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但扮得乖巧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梳妆完了,阿般随侍女来到前厅,心情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深呼吸两口后走进前厅:主位上坐着一位威严的老人,阿般一眼认出那是自己没怎么见过面的外祖。
老者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圈椅:“殿下请坐——前段时间旧疾犯了,不便见人,故而一直没能见到殿下,是老臣失礼。”
阿般原本有好多话想说,但老者这番话抢先出口,她原本打好的的腹稿反而变得无从说出,有些呐呐的坐下。
老者礼貌规矩之余,又带着几分疏远,并不亲近的措辞,让阿般敏感的察觉,外祖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小辈来看。
他好像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
老者一双苍老却仍旧锐利的眼睛望着阿般:“殿下可知我朝与草原和亲之事?”
阿般茫然,微微张开唇,“和……和亲?”
老者:“我朝与草原人互有摩擦,陛下有意同草原的太阳可汗缔结两国之好,庇佑边关百姓不受草原骑兵骚扰。”
阿般那不爱读书的脑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起来——母妃突然变得忧心忡忡,带着自己连夜离开上京,一路上总是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种种记忆霎时浮上心头,她脸色倏忽苍白。
若大梁要与草原缔结两国之好,最常规的办法就是联姻,送和亲公主。
而阿般是现在皇宫里唯一适龄的公主。
而以现在大梁的兵力,显然也没有随便抓个宫女封为公主送出去糊弄人的权利。
老者微笑望着阿般:“你母亲目光短浅,只贪图举国之供奉,却不愿意你承担公主的责任,才连夜带着你离开上京。但我想阿般一定不是那样胆小的孩子,对吗?”
面对这句反问,阿般只感到手脚冰冷。
她忽然意识到:是了。
如果外祖真的疼爱母妃。
如果父皇真的爱慕母妃。
如果母妃有任何一个可以倚靠的人——
她怎么可能放着上京近在咫尺的机会不抓住,而要翻山越岭前往镇龙村,送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去爬那崎岖泥泞九死一生的长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