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周扶光不稍微用心一点,都没办法找到他人在哪。
她把头转回去,收回目光,手掌心抵着素商剑的剑柄,轻轻摩挲。
早饭是南瓜粥,祝谈意借了厨房做的。他手艺进步很多,至少做点简单的饭菜,味道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橘子煮豆腐的诡异味道了。
*
大将军府。
阿般一直坐在马车内,紧张的攥着自己衣袖一角。她能听见外面士兵铠甲在走动间互相撞出细微又清脆的声音——关于外祖,其实阿般也不熟悉。
她自幼在宫里长大,因为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从小备受宠爱。
因为皇帝的纵容,阿般从小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完全不做。其他公主都要去私学念书,但阿般不喜欢,皇帝便免了她的课业,随她自在疯玩。
她十四年短暂的人生中,身为父亲的皇帝无疑是天地一般伟岸的存在。
他曾经将少女抱上龙椅夸耀她是自己最美丽的明珠,曾命方士摘下星星挂在小公主的床头以做点缀——
举国之力汇聚一身的权力巅峰想要宠爱自己的女儿时,可以给出普通人竭尽一生也无法想象的奢华富贵。正因为皇帝的宠爱,那在少女眼中近乎毫无底线的宠爱,让阿般误以为自己和母妃就是这世界上最尊贵最幸福的人。
但直到镇龙村发生的一切。
阿般再愚蠢,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的父皇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宠爱她和母妃。
又或者说,他确实宠爱她们。
就像阿般宠爱自己的小马一样。但这只是宠爱——对于一位帝王而言,不管是将年幼的女儿抱上龙椅,还是命令方士摘下星星,这些都只是他随手可做的事情。
就像阿般也可以命令宫人去寻北漠的嫩草来喂养自己心爱的小马。
这些宠爱不过是一时心悦的赏赐。
父皇并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如果他真心在乎自己和母妃,袁野又怎么会随手将母妃杀死?
她愚笨,却也知道趋利避害。
父皇既然不是可靠的人,那么自己就不能回到皇宫。但除了皇宫,她唯一能想到的,自己或许可以投奔的地方,就只有外祖家了。
马车忽然停下,阿般的思绪被打断。她攥紧衣角紧张的呼吸,车窗外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殿下,前方马车无法通行,还请下车。”
阿般抿了抿唇,下马车,又换了一顶较小的轿子。轿子前行时,长信也下了马,长腿阔步走在马车边,语气散漫,“殿下一路都是跟着顾家人回来的吗?”
阿般谨慎回答:“是。”
长信:“殿下可曾见过顾家子弟里面,一个……”
他本来想形容一下周扶光的,但现在回忆起来,居然完全回忆不起那个少年具体的长相,只记得对方相当的平平无奇。
卡壳了两三秒,长信道:“一个蛮高,看起来十六岁上下,虽然长得一般,但气质却格外突出的少年?”
阿般皱眉,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并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表哥是说今天阻拦大哥的人吗?”
她虽然没有下马车,却听见了外面少年镇定的声音。那声音显然不属于顾千钟,但阿般仔细回忆了一下,却也不记得顾家车队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冷静自持的少年。
少信:“那人倒是有几分胆色,不像顾家人畏畏缩缩的风格。你认识他吗?”
阿般:“未曾见过,也没什么印象。”
辜少信扯了扯唇角轻笑,“罢了,你一个女儿家,不太注意这些也很正常。”
“横竖人在上京,总有机会见面的。”
阿般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对这个表哥的话感到几分不舒服。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如果换做母妃还在的时候,即使想不明白原因,阿般也早就先斥责对方一通了。
只是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阿般便没有了其他的心思。
小轿到目的地后落地,阿般下轿,随引路的嬷嬷进入大厅。她有许多话想问外祖,本以为只要进入大厅就能看见外祖,但等阿般跟随嬷嬷进入大厅,却只看见了外祖母和几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她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下意识回头想问辜长信。
结果回头却只看见两个丫鬟立在自己身后,辜长信根本就没有跟着进来。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弯弯眼眸笑容明艳:“殿下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阿般呐呐:“表哥……”
丫鬟:“这是内院,公子不方便进出,在回廊处就作别,去前厅回大将军的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