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谈意握紧了缰绳,“不必要的危险,应该远离,而不是主动靠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周扶光瞥他,扯了扯嘴角:“哟哟哟,不得了,学了几天书,会跟老师讲道理了。”
祝谈意:“就算是,顺颂,老师,也不能这样。”
周扶光:“啊对对对,我不能这样,我不能那样,按照我家的家规,我还不能离家出走,和陌生人厮混——”
祝谈意:“……厮混,不是,这么用的。”
周扶光微笑:“不得了啊不得了,现在不仅会和老师讲道理,还会纠正老师的错误用词了。”
她分明眉眼弯弯的在笑,但祝谈意仍旧从周扶光的笑容里面读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气,像是一头被挑衅了的年轻狮子,炸开鬃毛。
美丽又极具攻击性。
这样的美丽原本是祝谈意喜欢的,是令他痴迷的。但现在,祝谈意的感觉却完全变了;他也在生气,只是生气的点和周扶光以为的不太一样。
他生气于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太少,也生气于周扶光轻易的将生命赌在一场尊严战争上。
在祝谈意眼里,明明没有任何事情,比周扶光好好活着更重要了。
他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来到既定悲剧开场之前——他当然想要改变一点什么。但这个世界有它已经提前制定好的,残酷的规则,少年的想法对它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他能改变的东西少之又少。
祝谈意确实在生气,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
另外一边,顾千钟终于完成了两头传话的任务,累得气喘吁吁回到两人中间。他原本想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天解闷,但一回到周扶光和祝谈意身边,顾千钟很快就意识到——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固了。
不管是周扶光也好,祝谈意也好,两个人身上都像覆盖了一层千年寒冰似的,嗖嗖嗖往外放着寒气。
顾千钟迟疑片刻,选择了把嘴闭上。
上京城门口的检查十分严格。但轮到顾家车队时,顾员外只是出示了一枚令牌,城门守卫便挥手放行,连队伍里其他的随从和行李也没有检查。
进入上京后,队伍兵分两路,一队返回顾家在上京的老宅,一队则护送公主阿般前往将军府。顾千钟不幸被分到了护送阿般的队伍。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带着满脸晦气的表情上路了。
顾千钟从来没有来过上京,完全不认识这里的人,故而带路的并非顾千钟,而是另外一名顾家老奴。顾千钟的作用约等于吉祥物,可有可无,但跟在车队里,可以表达一下顾员外对公主殿下的重视。
毕竟大将军在朝中分量举重若轻,不能轻慢。
周扶光摆着张不想理人的冷漠脸跟在顾千钟身侧,并在心里发誓今天一整天都不去看祝谈意。
她准备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什么好弟弟,狗屁的弟弟!祝谈意根本就是换了个性别的周元絮!
一行人正在街上走着,车队前行不快,马蹄声踏踏。这时旁边街道横插进来一队士兵,拦住车队去路;前面的人勒绳停马,动静明显,周扶光抬眼,望向前面。
那队士兵为首的是名青年,骑着全副武装的高大黑马,身披光明甲,气质不俗,一看便知其出身非富即贵。
顾千钟见情况不对,下意识一缩脖子——周扶光握拳轻轻一推他后腰,声音冷淡:“缩什么?直起腰,去问他要干什么。”
顾千钟:“可是……”
周扶光:“让你去就去。”
她抵着顾千钟后腰的手往下,拍了下顾千钟屁股底下的马。那匹马很听周扶光的话,被拍了一下,当真踏着青石地板踏踏往前——顾千钟脸上笑容凝固,面对对面眼神凌厉的青年,有些腿软。
幸好他现在骑在马上,不然肯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青年:“这位公子是——”
顾千钟脑门上一下子就冒了汗,心里直着急,心想我也不知道我爹什么职位啊;直接说我是顾员外的儿子?
镇龙村太小,需要用得上社交礼仪的地方几乎为零。这也就导致了顾千钟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正当他慌得快要咬自己舌头时,周扶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稳得像一条平行线:“我家公子奉命护送公主前往大将军府,不知阁下是谁,为何拦路?”
青年视线微转,瞥向周扶光。
青天白日,晴朗的太阳光底下,除了个子略高一些外便再无任何特别之处的少年侍从,却是难得的不卑不亢,远比顾千钟更像个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