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这样,周扶光也没有回头,目光仍旧定定的盯着那些从天井里面流淌出来的半凝固液体。
周元絮:“你没听见那些下三天的神仙说的话吗?连九天之上的真神原身,都被这玩意儿吞噬了!”
那些液体顺着剑阁流淌下来后,缓慢又坚定的向四面扩张。它越扩张,身上的颜色就越发的从黑红往纯色的红过去。最外面一层的黏糊液体,已然呈现出一种十分鲜艳的红。
就像新鲜的血那样的颜色。
不知为何,周扶光脑子里突兀的冒出来一个词——‘红月’。
“红月,降临,一切都,结束了。”
生涩的,非常不熟练的官话,在脑海中响起。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脑袋都升起一种厚重又圆钝的痛;这种痛来得很突然,但又剧烈,远胜过之前周扶光与周长赢对战时受伤所感觉到的痛。
她不禁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眼睫低垂眉头皱起。
周元絮见周扶光只是站在原地,却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伤势复发了。她干脆直接把周扶光抱起来,手掐剑诀召来本命剑,正要踩上去——
周扶光抓住了她衣领,额头上冷汗涔涔,却还咬着后槽牙道:“放我下去。”
周元絮急道:“少发癫!现在这情况,你怎么能下去?下去送死吗?”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周扶光,就像周扶光永远不可能说服周元絮一样。在固执这方面她们如出一辙。
推己及人这种事情周元絮并非不会,只是不愿。
所以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周元絮立刻放弃了说服周扶光,准备直接将她强行带走。反正周扶光现在浑身是伤,真要打起来周元絮未必压不住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元絮正要驭剑——那些原本只是在慢吞吞蠕动,毫无目标随意向四面八方分散的黑红色液体,骤然暴起,犹如看见了猎物的迅猛蛇类飞扑出去,目标没有丝毫犹豫直指踩在飞剑上的周元絮和周扶光!
周元絮试图驭剑砍断那突然扑过来的东西。
她自认自己虽然不是周扶光周长赢那一类的怪物奇葩,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个天赋出众的剑修。那一剑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就算是周扶光都未必能轻松接下。
但是那一剑落到那怪物身上,却依旧是泥牛入海,丝毫没有伤害到它,甚至没能阻止到半分它往前的速度!
周扶光反应迅速的将周元絮推开,速度快得周元絮都愣了一瞬。正是这一瞬,红得鲜艳的液体边缘一下子吞噬了周扶光。
但是那怪物并没有像封存虚影一样将周扶光也变成红锈色的塑像。
却好似进食一般,将她吞咽下去。
周扶光眼前一片昏暗的色彩,她脑袋又晕又痛,分不清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倒着的还是正着的,脚底下也根本踩不到实地。更奇怪的是,周扶光发觉自己感知不到大慈大悲剑了。
唯一能被周扶光所感知到的剑,只剩下了她手里那把随便抓在手里的灵剑。
这片空间好像是完全被隔绝出来的世界,周扶光无法感知到红色帷幕外面的东西。
她脚踩到实地后,强忍着头痛左顾右盼了一番,很快判断出自己可能是在空间裂隙里。最直观的证据就是那些深浅不一的红色帷幕内,裹着很多魔的尸体。
但是一点魔气都没有,似乎在这诡异的红色帷幕之内,连魔气都只有被吞噬的份儿。
周扶光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腕,那串手链仍旧安静的挂在她手腕上,没有要大动作的意思。她的头痛得越发厉害,同时有股难以遏制的呕吐欲从胃里往上升。
许多破碎的画面一一涌上脑海,有她年幼时给周元絮梳头发的记忆,有她在剑阁练剑的记忆,也有她与家族长老吵架,愤然离家出走的记忆……
那些记忆里面的周扶光,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即使姿态跋扈了一些,但脸颊上连婴儿肥都尚未消散,显而易见只是十四岁上下的年纪。
往后的记忆,她身边便多出来一条小尾巴。
沉默寡言的黑发少年,总是默不作声跟在周扶光身后。他话很少,眼睛里除了周扶光外,便好似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所以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周扶光,也从来不关心周扶光以外的人和事。
对于他来说,只有周扶光存在的世界,才是合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