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十分温婉顺从，对周扶光堪称百依百顺。但偏偏是他们那过分温顺又小心翼翼的谨慎, 令周扶光不快——她知道自己受伤失忆了——但受伤失忆的周扶光难道就不是强者了吗？还需要一群比她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来迁就？
侍从们越是小心翼翼的照顾，周扶光便越是厌烦。
脑子转了转, 周扶光迅速做出决定：她要先去昆仑山。
*
长老院。
侍从们进进出出，低垂脑袋神色匆匆。在精巧建筑的屋檐上，数只色彩斑斓的灵鸟，正歪着头不紧不慢梳理自己后背上的羽毛。
一名侍女得到通传入内，紧张的攥了攥衣角。
长老院的成员只从修为强大的侍从中挑选，并且只能由上一任长老举荐才能继任。因为选举制度没有家主的位置那么血腥残酷，所以更迭次数反而比家主之位的更迭要少许多。
例如这一届长老们已经历经了三任家主。
侍女走进去时并不敢抬头，两手抵着额头正要行礼，主位上的长老一摆手：“直接说吧，扶光那边有什么事吗？”
这名侍女正是被长老院指名去照看失忆周扶光的侍女之一。
她连忙回答：“棠波小姐来看扶光小姐，第二天扶光小姐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大长老略一皱眉：“是去其他人院子里串门了？”
侍女摇头：“我问过其他地方的侍从，只有家主后院的侍从今天看见了扶光小姐，但那已经是上午的事情了。扶光小姐只在阿泷姑娘院子里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里，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了。长老，扶光小姐她……”
“我知道了。”大长老打断了侍女没说完的话，严厉斥责：“你的任务是照顾扶光，她需要什么你就给她准备什么，不要擅自揣摩小姐的事情！”
侍女缩了缩脖颈，有些惶恐。旁边的长老干咳一声，命她退下。
堂上一时安静下来，大长老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眉心。
“扶光去了阿泷的院子里，她会不会……”
大长老面无表情：“去了又如何？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姓人，改变不了什么。扶光大概只是觉得无聊，所以又去外面闲逛了而已——有空在这琢磨她的想法，不如想想怎么把周长赢引出剑阁。”
“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所在。”
其余长老闻言当即肃容，果然不再讨论周扶光的离开，转而开始思索如何将周长赢引出剑阁——这个计谋还必须不能折损剑阁的其他弟子。像北海深渊那次的惨剧，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实际上，即使是对于性格阴晴不定的周长赢，长老们也并没有多少怨恨。
周长赢几乎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什么脾气，长老们早就清楚。所以他会成为这样的家主，长老们也并不意外；长老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家主不管事时的空缺，维护剑阁的正常运作。
一开始长老院就没有指望周长赢会成为一个贤明亲切的家主。
剑阁也不需要贤明亲切的家主。
只要能驯服嘉陵剑，只要实力够强，哪怕是暴/君也无所谓。剑阁需要最强的人来握住嘉陵剑，来打开天井，令昔日嘉陵神君的后人可以重回九天之上。
从周长赢展露出他那近乎神迹一般的剑道天赋开始，长老院便热切的，悄无声息的开始向他倾斜资源。他们笃定周长赢会是那个实现众人夙愿的家主。
对待周长赢这样的强者，长老院的宽容近乎于无底洞。
他离家出走，他带外姓人回剑阁，他没有去参加剑道魁首的决赛，他认下已故兄长的婚约……桩桩件件离谱的事情，因为是周长赢做的，所以长老们连半句反对的话都不会说。他们为数不多和周长赢顶嘴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周长赢要折腾剑阁弟子的时候。
直到周长赢砍断九天之上落下的神架，甚至还用那把嘉陵剑堵死了人间到九天上的唯一的道路——
长老们终于意识到，周长赢已经完全被他们纵容成了没有丝毫同理心的怪物。
他不会觉得自己斩断了剑阁上千年期盼的愿望，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情，也不在意剑阁其他人的痛苦。甚至于他人越痛苦，周长赢便越觉得有意思。
周长赢对‘快乐’没有正确的概念，只会从掠夺他人希望和酒精这两件事情上获取片刻的畅快。
他们养成了一个世间最强的人渣。
彼时无论长老们怎么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周长赢强得可怕，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能出现一个新的人杀死周长赢继任家主，只能祈祷周长赢早日腻歪了这个世界自行兵解，但那至少也得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