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孕妇的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长发披乱多手多脚，翻身起来的瞬间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和之前夜里袭击周扶光的怪物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周围的僧侣因为尖啸声而痛苦得满地打滚，周扶光也因为头晕恶心而不得不用素商剑支地稳住自己。但除去恶心之外还有别的——从脸颊上的伤口处密密麻麻往大脑里钻涌的痒和痛。
孕妇后背皮肉破开，长出一对巨大的翼膜。它展开翅膀俯冲，嘴巴长大到不可思议，一口气咬断了三个僧侣的脖子后向天空中飞去。
其余人惊叫着往前奔跑，怪物咕噜一声咽下人头后，扭转方向往难民群飞扑而去。
周扶光恰好站在了两支队伍之间，怪物从她头顶掠过却没有攻击她——但此时此刻周扶光也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个怪物了。
她捂住自己脸颊上的伤口，眼前视线昏暗，所见之物皆重叠晃动。
就连手中的剑也无法再支撑周扶光继续站着，解毒丸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不知名的毒素在入夜之后完全爆发，以她脸颊上的伤口为中心，化作黑色游走的纹路，浮在周扶光雪润的皮肤上。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而远处却隐约可见一座城市光亮的轮廓。
在夜色中，那点光芒格外柔和，柔和得充满了佛性。
被怪物扑杀的僧侣们一边发抖一边却还维持着诵念经文跪地前行，而难民群里却只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以及怪物的尖啸。
周扶光捂住自己脑袋用力晃了晃，眼前模糊的视线却并没有因此而清明半分。她扔了素商剑，转而抽出腰间的三更短剑——短剑剑身仍旧有细密的雷电游走，周扶光反手用短剑削掉伤口上的腐肉，那点雷电的属性将原本游走的毒素也一并烧毁。
摇摇晃晃站起身，周扶光摸索着捡起素商剑大口喘气，脸上迟钝的又察觉到了痛。
她松了口气，还能感觉到痛就没问题。
总比刚才什么都感觉不到来得好。
她提了一口气，但看东西还是很模糊，没办法在那堆乱哄哄四处奔走的难民里面找到周棠波。很快周扶光也放弃了去找周棠波这种事情，削掉腐肉似乎只能短暂延缓毒素的扩散，因为她现在还是感觉头很晕很想吐。
幸好现在怪物主要在难民堆里扑杀。
周扶光靠着最后一点清醒踉踉跄跄找到处矮坡靠着坐下，仰头喘气时总感觉自己脸颊边漏风。她现在脑子也不太清醒，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割掉腐肉时下手太狠不小心把腮帮子也给削没了。
她蜷缩成一团，单手抱着自己膝盖，另外一只手却还握紧三更，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周扶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毒死，更毒的玩意儿她在剑阁又不是没有吃过。
就是会被折磨一段时间，等身体自己消化完就好了。
至于脸上的伤，等她找到出口离开秘境，恢复修为时自然伤口也会恢复。
入夜后极冷，但周扶光身上发麻又发热，不太能感觉到那种冷。她闭着眼睛时习惯性的在心里默背剑诀，恍惚间居然感觉到温暖。
周扶光以为那种温暖是错觉。
实际上不是。
有时候冷到了极点反而会让人觉得温暖。
被剑鞘包裹的大慈大悲剑，从剑鞘的缝隙间流淌出黑红色柔软的组织物。它攀爬上少女蜷缩的身体，在少女皱起的眉心轻轻碰了下。
对于‘祝谈意’而言，现在的周扶光，太热了。
毒素使她发热，本就是体温偏高的体质，用没有固定形态的身体去拥抱周扶光时，就像抱住了一个燃烧过度的火炉。
暗红色半流动性质的存在，顺着周扶光的胳膊攀爬上去，像小狗一样轻轻舔舐她脸颊上的伤口。伤口处半凝固血液被舔掉，落进祝谈意嘴巴里，他尝到一种温暖又腥甜的味道。
那种温暖顺着他的舌头滚进腹部，所有的消化器官活跃起来，消化着难得进入的食物。
拟态是它的能力之一，模仿人类对它来说并不困难，它已经占据过两具人类的身体，并经历了一部分人类身体的成长。怪物那颗聪明的脑袋已经计算出一个年轻的身体该如何成长，并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将自己塑造成人的模样。
先是骨头慢慢浮出来，骨头外面覆盖一层丰盈又柔韧的皮肉，肌肉组织是被锻炼得很好的状态，就是摸上去并没有人类的温度。
他张开胳膊，长手长脚将半昏迷的少女圈进怀里，低头小心舔舐她脸颊上的伤口，直到将上面的血迹全部舔干净——原本开裂的伤口也在祝谈意的舔舐下缓慢愈合，黑色毒素的纹路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