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等阿般——肯陪阿般过来，就已经是她耐心的极限了。
走到女汤出口，她抬手掀开帘子，看见入口台阶上重叠的几只鞋。
在周扶光和阿般进去之后，这里又来了其他要沐浴的客人，她们的鞋子脱下来就直接踩在了周扶光的鞋子上。
周扶光盯着自己被别人鞋子压着的鞋，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大小姐自出生以来，虽然于修道一途刻苦勤奋，但在生活上却委实没有吃过任何苦头。
即使是刚到镇龙村，周扶光自认为生活条件最艰苦的那段时间，祝谈意也十分迁就照顾周扶光。
除了祝谈意那时候的厨艺实在是没救，难以做出能让周扶光不起杀心的菜。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鞋子好端端脱在门口，是会被别人的鞋子踩到的。
被踩了的鞋子周扶光不是很想穿，她斜身靠着门，大拇指与食指并拢打了个响指，一串火花从响指的指尖冒出，落到那堆鞋子上，转瞬间将那堆鞋子都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留下。
没有鞋子，赤着脚走回去这种事情周扶光更不会干。
更何况刚泡完热水澡，周扶光有点犯懒，干脆就靠在门框上发呆。
直到旁边男汤的门帘晃动，周扶光抬眼，视线往旁边瞥，看见祝谈意穿着素白中衣走出来。
他应该是刚泡完澡，面颊微微泛红，黑色短发湿哒哒垂下，贴着脖颈，有些靠近耳朵的短发则尾端翘起。
虽然皮肤被热气闷得发红，但祝谈意表情还是宁静又平淡的，像不起波澜的水面。他在一堆鞋子里找到自己的鞋踩上去，脸颊偏向周扶光那边。
目光接触的瞬间，周扶光先是挑眉，随即又弯弯眼眸露出明显的卧蚕，对祝谈意笑了笑。
她稍微站直了一点，理所当然对祝谈意道：“我鞋子没了，背我上去。”
祝谈意也不反抗，当真走到周扶光面前，略微屈膝弯腰，手臂往后，示意她上来。
周扶光趴到祝谈意背上，闻到他衣领和头发上一股很淡的皂角的香气。
她手指拨了拨祝谈意还湿着的短发，“你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祝谈意点头：“有长一点。”
周扶光：“我的头发长得好慢。”
祝谈意道：“顺颂的，也有变长。”
周扶光：“真的吗？”
祝谈意点头：“真的。”
少年的后背其实还是瘦，但比起周扶光刚遇到祝谈意的那会儿，她总觉得祝谈意的身体似乎长大了许多。她趴在祝谈意背上，不会再被他的骨头硌到。
少年的骨头外面，生长出一层更为丰盈的肌肉，不刻意用力绷紧时，趴上去就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
周扶光把脸贴在祝谈意肩膀上，胳膊环绕着他的脖颈。
他上台阶，每走一步，脖颈侧的青筋就微微的跳，平日里体温很低的人，但脖颈那片皮肤却很温暖，贴着周扶光的没有被衣袖遮住的小臂。
祝谈意上台阶时，跟周扶光说话：“顺颂的，鞋子？”
周扶光：“烧了。”
祝谈意：“……啊？”
他往台阶上迈的腿都慢了节奏，对周扶光描述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显然充满了茫然。
周扶光理所当然：“被别人踩过了，不干净，就烧掉了。”
有点离谱的理由，但祝谈意思考了一会儿，提议：“你下次可以叫我给你送干净的鞋子过来。”
周扶光：“我不知道你在隔壁——你一个人在隔壁吗？”
祝谈意：“顾千钟喊我去的，但我把他忘在那里了。”
三层楼的台阶，四五句对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尽头。
等祝谈意想要背着周扶光去她房间门那边时，周扶光一下又改变了主意，手臂收紧拍了拍祝谈意肩膀：“继续往上走，我想去屋顶看月亮！”
祝谈意连为什么都不问，脚步一转，又往楼上走。
到了四楼就没办法再往上了，但楼梯口的窗户可以直接翻到屋顶上。周扶光踩着祝谈意的肩膀，再踩上窗户框，一翻身便上去，赤脚踩在屋顶的瓦片上。
祝谈意也悄无声息的攀上去，站在周扶光身边，跟一个影子似的安静跟在她身后。
两人最后在屋脊上坐下，周扶光身子一歪靠到祝谈意胳膊上，仰着脑袋看星空。祝谈意怕她靠得不舒服，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周扶光枕得更顺手一点。
这个角度，祝谈意一低头就能看见周扶光发顶。
她的头发有些干了，较短的部分蓬松的翘起来，让祝谈意想到那种毛茸茸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