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雪帕进入萧岚眼帘,是驸马递来的,他悉心为她拭去蒙雾,眸中清明复返。
见状太后乐不思蜀,嘴上却责怪驸马:“别光顾着你的宏图大业,让云娘一人承当起子嗣多不合适!为娘今日就托回长辈拿乔你一回,下回你出去之前务必要给为娘留个孙子女才成!”
别瞧太后糊涂不识人,可清明心志胜过世间无数的宗妇。
她从不因男女厚此薄彼,萧铭虽是女子,得的关爱半分不少于兄弟。太后最宠爱萧岚,也因她父皇不在身边而多几分怜惜。
众人心怀敬仰。
有萧岚和魏驸马的安抚,太后配合医官诊断身体无恙,就是糊涂了。上官宏邱赫不再逗留,一同告退。
没插嘴的机会,众人各自散去。萧岚魏瑾就不成了,夫妇俩非但走不了,还被太后逼着同床共枕。
“小别胜新婚,哪儿有刚重逢的夫妻分床睡得!”太后板着脸训借口担心睡压着萧岚的驸马,“不像话!”
“云娘在后宅能否过的顺心如意,倚仗是你的态度。你回来了却不与她同床,她少不得会被妯娌笑话!”
萧岚心旋温热,她得祖母全心全意的宠爱,亦有母后的渊源。
驸马连连点头应是,侧目向萧岚求助。
躲不过了,萧岚先放下二人的隔阂,“驸……夫君快去洗沐吧。”
太后比驸马还应的快,“这就去。”
而后笑推着人去净室。
寝室照先帝后登基前住所的样子所仿,陈设精简,但矜贵超然。
室内唯有一床一被褥,萧岚早早躺下。有了上回的教训,魏瑾丝毫不犹豫,出了净室就上拔步床。
萧岚感觉身旁床面微微下陷,她缓缓睁眼,借着暗淡的烛火,余光可观他阖眸一言不发。
他表现的自然镇定,萧岚亦没什么紧张的,睡一张床而已!虽这般安抚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却灌入耳中。
几个时辰前二人分崩离析的争执,现在却相安无事地躺一起,真是荒唐的骤变!
驸马配合演戏,萧岚既感激又别扭。她既期望驸马能敞开沉闷的心扉,又因气愤不想再和他牵绊。
可祖母时好时坏,也不知这样的戏要维持多久。
胡思乱想中,萧岚身子僵硬如钢板,脑中是一日的缩影回放,侧眸发觉男人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平稳,他竟睡了过去!
一时气恼不是、烦闷不是、憋屈不是。
“岚儿。”沉哑的男声在黑寂地寝室响起。
萧岚心猛然震了震,用还算和善的语气,“不睡了?”
不满之意,傻子都听得出。
“我和你一样。”魏瑾缓缓侧过身,并未睁眼,只是被褥下的手徐徐探了过来,轻挨着萧岚的手一瞬,便停住不再动,克制而隐忍的不敢亵渎神明一般。
“紧张的睡不着。”
他微哑的嗓音透着浓淡难掩的疲惫,驸马几乎没见过父皇,但祖母问及父皇相关事宜,他都应付的妥帖自然,哄的祖母充实欣慰。
近在咫尺的气息是乌木墨香,灼热的体魄充斥着跳动的心跳,在暗夜里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知觉他试图靠近,萧岚慌乱无措亦徘徊煎熬。
“岚儿,瞒着你实非我愿。南宫氏庞大错综的势力黑白交融,我选择让南宫思远发觉再给大长公主写信试探,亦是想将她的两位嫡公子择出去。”
萧岚杏眸流溢朦胧的烛光,驸马的话在理。
倘若告知,姑母护子心切,定会早早和两位公子通气,他二人心性浅,藏不住端倪,一打探就搅入乱局。南宫思远显然是想在暗路上解决,见不得光的自不会主动去和嫡孙说。
想着,指间微微一热,是驸马来牵她的手,下意识要抽出,却反被驸马握住。
“你说就说,别动手。”
“好。”
等了几息,见他没松手的迹象,萧岚手摇了摇,“还不松开?”
“你说别动。”
“……”
萧岚是这个意思么?明知故傻!他装,她便来蛮的。
“岚儿,我以亡父名义起誓,不论我蓄谋何事、算计何人,绝不伤害你与你的至亲。”
萧岚顿住抽手听他道:“若有违背,就让我战死……”
“行了!”她急打断。
父皇最后一战走之前同母后起誓,说打完这一场再也不去了。结果父皇重伤不治而殁,再也上不了疆场。
那半年,母后不止一次在深夜默默痛哭,萧岚虽年幼,却看得出母后自责父皇的死。
“以后不准如此起誓!”萧岚紧紧掐了掐驸马手的虎口,即便他不以性命起誓,她也信他的为人,只是气他什么都不说!
记得册封公主的那日,母后对她说,从前父皇是岚儿的父亲,如今父皇更是百姓的天子,许多事无法像从前那样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