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从院子里摘了几株新鲜的胭脂点雪,将它们插在浸润了水的高瓶中,青翠欲滴的瓶身和桃粉盛开的花相得印章,灵动且精致。
“公主,您瞧这花多美?”小女使笑赞,“翠竹姐姐的手真巧。”
“再美也没咱们的公主美。”翠竹抱着花瓶献宝似的递过来。
萧岚正梳妆,见了花也笑二人,“一大早吃蜜了?”
屋子里外的人听了也跟着笑。
彼时,管事说,“韩砾行色匆匆的赶回候在外头,说有位小公子病的来势汹汹,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材,得登记了才肯售卖。药铺发觉他们是罪籍就不敢卖,驸马爷想借公主的令牌去太医府请人。”
若是叫医官来颐园,压根儿用不着萧岚的令牌,也不知病的是不是魏瑾。有了这一瞬的关切,萧岚顿时觉得自己荒谬,可越是要按捺那份心思,就越想知道是还不是。
罢了,也该去见见这位钦慕自己的小叔了。
当沉重的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萧岚以为准备好的心莫名狂跳不止,在看到两扇门徐徐推开中间立着的身影时,她呼吸狠狠一滞。驸马身披苍青色鹤绒薄氅,岳池亭渊的身型提拔如松,他立在简朴略微陈旧的木框之间,剑眉星眸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看清了人,萧岚的心又渐渐沉落回去,心虚的眸色难掩几分慌乱,她不着痕迹地游移视线。院落干净整洁,庭间栽种了一颗香樟树,墙边载了一排紫苏,枝叶上留着滚动的水珠,与上回萧岚和姑母气势汹汹捉外室的那间有着异曲同工的气息。
“岚儿怎么来了?”魏瑾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是早就有几分猜到了。
昨夜得知是舅母高氏出现在府门前时,萧岚当时已奄奄的神色竟然精神了起来,她会洋装有些困顿地趴在窗棱上,静静地倾听舅母和他说了什么,也会在他说要来看看时,有些犹豫要不要一同前行。
萧岚气定神闲地将腹稿道出,“不是驸马曾说要安排我与魏瑾见一见吗?既要我的令牌请医官来给人治病,我来一趟聊表慰问的心意,他们做事的人也会更抓紧。”
听见她唤自己的名字,魏瑾薄唇上扬,“岚儿可想见他?”
医官和翠竹相视一瞬,皆不做声。翠竹大抵是晓得怎么一回事的,医官就有些云里雾里了,可这是人家夫妇的事,他就是个来看病的。
这话问的也太别扭了!萧岚若说不想见人,那么和她来此就显得矛盾重重,可她也不能不避嫌的说想见啊!且她隐隐直觉驸马似特意问的。
“他给父皇抄写了这么多年的经书,我理应来见上一面聊表谢意。”萧岚的理由毫无破绽,顿了顿特地补充,“我和驸马一样对魏瑾视如手足。”
即便日后驸马发现魏瑾对她起过不该有的年头,可有这些前话佐证,她行得端坐的正!
魏瑾:“......”
去他的手足!
面上丝毫不显排斥之色,魏瑾侧过身请萧岚进来。
高氏见到萧岚的那一刻,几乎是愣的当场灵魂出窍,尽管她见过无数回外甥画像里的女子,可当见到真人时,只叹天底下竟有如此美的姑娘,眉目精致地恰到好处,潋滟水眸清澈得不似凡尘之人。
“萧岚公主,”魏瑾简单介绍,“这位是魏瑾的舅母,高氏。”
高氏方回过神来,面色窘迫又局促,一双手合也不是、交叠也不对,磕磕绊绊道:“民妇、哦不!罪妇叩拜公主,”她不懂那些精致的规矩和礼节,见礼时的动作尤为笨拙。
“不必多礼。”萧岚没摆官驾、也没穿公主的华袍,便是不想兴师动众,她吩咐身后的医官,“你随这位妇人去瞧瞧患病的人。”
医官跟在高氏身后进了屋,萧岚就自然而然地跟进去,依旧不着痕迹地扫了圈,屋内唯有榻上躺着一人。
可就是魏瑾?
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魏瑾瞧出了萧岚的小心思,嘴角又翘了翘,有那么一瞬他很想问,倘若他就是魏瑾,萧岚还愿接受他么?
诊治了一刻钟,医官放下病患的手,起身取出笼箱里的纸笔书写,开完了药方递给亲从,“驸马爷和殿下放心,小公子的病已无大碍了,只要按时服药定可康复。”
医官的亲从随即去抓药。
闻言,高氏隐忍地泣出声,她压抑着哭腔给医官又跪又拜,医官哪里受的住,只好一边拉着妇人,一边请驸马劝说。萧岚往榻上远远瞥了一眼,竟觉此人和驸马的眉宇有几分相似!!
她洋装不经意地走近几步,再细细看着,小公子约莫十三四岁,肤色透着病弱的苍白,身子骨非常瘦弱,看着都担心他被厚实的被褥压坏似的。萧岚的视线在小公子的眉眼上,定定看了许久再缓缓移到驸马的脸上,却恰好与他视线交融,萧岚像是被抓包似的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