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躁郁因这一笑烟消云散,楚晋反应过来时,已经望着那个笑出神了许久。他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声音平静:“你怎么过来了。”
沈孟枝却道:“我刚刚想通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在想,”他声音含笑,“你方才为什么会不高兴。”
楚晋闻言一静,随即也勾起唇角。
他压低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所以是为什么?”
沈孟枝望着他漂亮得几乎不近人情的眉眼,此时竟也柔和下来,于是鬼使神差地开口:“是……”
话音未落,忽然自空中飞来一个东西,“咚”的一声落到了二人脚边,仔细看时,竟是一个果核。
沈孟枝一顿,要说的话就断了。他抬头,见齐钰正挑眉看着这边:“你们俩干嘛呢?”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猝不及防打断了。楚晋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侧过脸,眼神像飞刀,刀刀割齐钰的肉。
齐钰莫名其妙一阵肉痛,瑟缩了一下。却听楚晋神色淡淡地换了个话题:“没什么。你这果核是哪来的?”
“哦,是刚刚岸边一位姑娘送我的。”
齐钰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各位,我们来一场比赛如何?”
“比赛?”
“没错。”齐钰点头,“这条河,叫做济水,平日里两岸的人最多。济水上的船,叫做花舟。”
“所谓覆花舟,就是胥方一种旧俗。当济水上的花舟顺流而下时,桥头两岸的人会将随身的物品扔给船上的船客,尤其是女子,会扔些贴身的香囊香帕,以示喜爱之意。”
“咱们呢,就比谁收到的东西多!”
这玩法倒是新鲜。楚晋问:“那若是赢了呢?”
“赢了——”齐钰拖长了音,“那他就可以随便提一个条件,怎么样?”
众人对输赢倒也没有那么执着,只是听这覆花舟的玩法着实有趣,于是纷纷答应了下来。
“过了第一道桥,人就多起来了,我们就从那开始。”齐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石桥。
船夫慢慢摇着橹,三艘花舟破开清澈碧波,夕照下涎玉沫珠,清脆悦耳。到了傍晚,两岸人家升起了炊烟,袅袅入云。街上往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商贩吆喝叫卖,浣衣女三两结对,见了悠悠驶来的花舟,皆是停了手下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
褐山书院的诸人大多是名门子弟,自然气度不凡,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人群的目光。这三艘花舟,一个比一个亮眼,到最后,便是路人也再走不动了,驻足凑到岸边围观起来。
楚晋自然不用说,他这“九州明珠”的美誉是世人共睹的,明艳靡丽几乎到了逼人的地步。沈孟枝在他身侧,竟也没被这颗明珠的光芒比下去。他气质温润淡漠,明珠的光芒并未灼伤他半分,两人坐在一起,竟出乎意料地相得益彰。
齐钰平日虽然为人直爽明朗,但却生得一副天生风流的皮囊,倘若不张口,也自是燕陵第一流。这御史大夫家的公子,是一块未琢的璞玉,表面再怎么抱朴质拙,平日再怎么平易近人,本质里也是光风霁月,清贵不可攀。宋思凡则是天生冷相,气质矫矫不群,沉稳内敛。似是宋家文人墨客一脉相承的风骨,他根骨中便有一股韧劲,苍劲似竹。
即便是拘谨唯诺的薛勤,放到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公子哥,烙在骨血中的气度不凡。
载了五人的花舟一出现,旁人皆是移不开眼,下一秒,漫天的物什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胥方人向来热情,也格外捧场。不一会儿,几人脚下身旁就堆满了各色物品,女子的轻罗小扇、脂粉香囊,男子的折扇发带、玉佩扳指等等。
河道边有卖瓜果的小贩笑道:“几位公子哥,我这没什么值钱东西,蜜瓜要是不要?”
齐钰立刻道:“要,怎么不要?”
那姑娘又笑着说:“嗳,但我看中的是你旁边那位,我给他成不成?”
他身旁的宋思凡一愣,还没开口,齐钰就自来熟地道:“巧了,我跟他可熟!他的就是我的,你扔过来吧,我让他以后常来买你家的果子!”
宋思凡一脸懵:“齐钰你……”
没等他反抗,那小贩已经道了声“好嘞”,随即干脆利落地挑了个最大的蜜瓜扔了过来。
旁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有人指着沈孟枝道:“我要是想送他灯笼呢?”
“我跟他也熟!”齐钰道,“我让他以后上街都提着你家灯笼!”
沈孟枝:“……”
又有姑娘羞涩指向楚晋,含羞开口:“那他……”
齐钰左手抱瓜,右手提着灯笼,斩钉截铁:“我改日把他的发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