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拨开它捣乱的触手,伸出手翻着书页,月光烛台下,少年抬手翻书的样子清秀而温润。
两个人这样的日常相处,温馨而和谐。
但今天却有点不太一样。
院子的外面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个人的脚步踉跄,呼吸凌乱,跟着人一并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闻得许词眉头都轻轻皱起。
“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人?”
阿故缠着他的腰不肯松手,黏人又含糊,声音瓮声瓮气,完全不想从许词身上离开:“不要管他,要是他强行闯进来的话,杀掉就好了。”
许词觉得有些好笑。
他放下手中的书,搁在桌案上。
“不管怎么说,好歹都是江城里面的人,怎么能随便杀掉呢……我还是去看看吧。”
院墙之外脚步声杂乱,明显不止有一个人。
一道黑色的身影利落地翻身,从围墙处落下,他浑身浴血,黑色的夜行衣几乎将他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男人的眉头紧皱。
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几乎随时都要栽倒在这里,但是看到庭院中的灯光时,他还是明显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许词蹲在他身前,声音温和:“怎么了,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这里吗?”
男人瞳孔如地震般一缩。
“我说的对吗,白衡。”
“我还欠你一顿饭没有请你呢,你如今怎么会这么狼狈?”
白衡周身肌肉紧绷,他的眸子里写满震惊,嘴唇嗫嚅着:“你……你竟然还记得我!”
许词微笑:“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也察觉到了异样。
当初鲛人的消亡,带走了所有相关的人。
无论是陈庭樾、宋之杭,还是秦西故。
所有痕迹全都被抹除,仿佛他前十年的生活都是黄粱一梦,这其实让许词觉得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此他对小火苗……哦不,如今现在是大火苗了,许词对其的纠缠不但会觉得厌烦,反而会觉得十分充实,这种感觉让他有种炽热的活在当下的充实感。
可是如今竟然会有人还记得秦西故。
所以,白衡的身份一定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没有回应许词的话。
白衡警惕着,直到他听到一墙之隔外面的人皆散去,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男人脱力地倚靠着墙壁。
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枕着有些荒芜的墙壁,虽然这里已经被许词这些时间里收拾的挺干净了,但是看起来还是略显空旷,白衡对这里格外熟悉眷恋。
他开口向许词说着自己的遭遇。
“我在半年前,曾经为主子办了一件事。”
男人眉宇间带着深深地疲惫。
“但是那件事有些麻烦,我一个人应付着很吃力。
原本跟我一起搭档的陆兄,在这档子事里……人没了,我当时怒火中烧,违背了主子的要求与规定。
在偶然间我潜入了那群洋人所居的腹地,一把火把他们重要的货物全都烧了个干净,任务中提到的要杀死的目标也葬身火海……”
他的眼瞳中又倒映出飘忽的火焰,似乎又完全陷入了那场泼天的火海。
“自从闯下这件祸事后,我无颜面对秦大少爷。本来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抵的结果,但是我回来后却发现,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江城中有秦西故……”
“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是我清醒的很,如果这都是假的,那么刚刚那些追杀我的人总不可能还是我的幻觉吧?”
想到这里白衡脸上浮现出苦笑:“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江城外面还有其他的风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出去了这一次,所以记忆才没有发生错乱。”
“但是我……我真的……”
真的放下不了。
既愧疚又自责。
那些沉重的责任与感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一场变故却抹去了令他自责的源头,这让白衡有些无法接受。
秦西故于他有恩,陆兄于他情同手足。
这些记忆他都不能舍弃,注定背负。
许词想了想陆兄临走前给他交代的话,人家不仅人没死,而且还在神殿里混得看上去不错的样子。
想起对方特意让他留意一下白衡,许词突然对此感到有些好奇:“你跟陆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到这里白衡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含糊地解释着:“没事啊,哈哈哈……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能有什么事情啊,你可千万不要想太多啊!”
越掩饰就越是有猫腻。
许词觉得他的眼神几乎已经完全要把自己出卖了,但是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东西,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情压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