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拿着那把残破不堪的断剑,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变故,笑着哭着。
浓烈的情绪将脑海胸腔填满,他再也承受不住,径直晕倒过去,意识完全丧失之前还紧紧地抱着那把断剑。
这是鲛人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海水层层叠叠翻涌,推着浪花潮汐拍打着海岸。
岸边堤坝几乎全都被冲垮,但那座在风雨中屹立百年而不倒的城市却是坚挺了下来,它脆弱而顽强,坚韧地寻找着自己的生机。
甘霖仙露不愧救苦救难之名,它不仅养活了大多枯死的植物,甚至令淋过这场雨的许多百姓不治而愈,长期流行的疫病直接在这雨水中灰飞烟灭。
激动的人们跪在地上,朝天磕头呢喃着菩萨显灵了。
许词是被渔民从水里打捞出来的。
他清醒后朝众人道谢,迅速地穿过长街巷陌,脚步匆匆。
想要去求证那些刻在心头、名为不可能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城的重构
很奇怪。
鲛人所留下的所有切片的痕迹,都被这个时空抹除删减掉了。
邵府中门口负责看门的小厮一脸迷茫,对于自家少爷问出来的奇怪问题,他一时间有这么摸不出来头脑:“啊,府中还有第二个少爷?”
“夫人又有喜了吗?”
许词:“……没有!我问的是咱们府中,有没有来住过一个姓陈的少爷?”
“模样长得很清秀,学业上天赋异禀,脾气很温柔的那个陈……”
陈什么来着,许词摇摇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模糊掉了他的记忆,让他现在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门口的小厮疑心他是这些天太累了,导致精神都出现幻觉,安慰他道:“少爷您也快去休息一下吧,这些天疫情也稳定下来了,你关心的那些流民也请了可靠的大夫,您就去歇歇吧……”
许词又想起什么,又发问道:“府中如今都住着几位主子?”
新来的小厮想着少爷可能是在敲打着他,让他记着府中的主子,便提心吊胆地一字一句回应着,生怕漏掉什么重要内容。
“府中现在有您,还有夫人,夫人卧病很长时间,不喜出门……”
“没了?”
“没了。”
许词觉得心头有些空,他隐约觉得这府邸中似乎不该这么冷清。
可再问下去,也没多大的意义。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离开了邵府门口。
河畔桥头,杨柳依依。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站在街头喧闹人群中的少年抬头,他看着刺眼的阳光,有些想要流下眼泪来。
心头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没有敲开回家的门,而是选择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走,一路去寻找心头缺失的那块感情。
南海之战中,掀起的风浪极大。
泼天的海啸惊天动地,几乎把江城南岸沿海地区所有的房屋都冲垮,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拖家带口的北上。
饱经疫病海难折磨的流民们衣衫褴褛,他们蓬头垢面地挤在街道上的角落处,眼巴巴地看着这大晴的天、明丽的景。
街头一个素衣麻布的女人身形清瘦,她面容寡淡清秀,眉眼细长,抬手走路间动作麻利,浑身都被一种发苦的中药味道浸透。
许词经过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在给这些身上感染着疾病的流民们免费义诊,把脉的神情严肃而紧张。
她匆匆抬头,捏了把酸痛的脖子,准备招呼着下一个看病的病患,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停驻在远处的少年。
许词停住脚,看着那草棚下这张让人毫无印象的脸,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位女大夫的,江城的大夫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显眼的女大夫,还经常抛头露面出来义诊。
可是,他从脑海里挖空三尺,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丝毫信息。
他与这个人相识的过程,全部遗忘。
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远。
顾大夫眯着眼睛打量站在她正对面乌泱泱人群里的少年,对方神情恍惚,脸色苍白,满眼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像是精神上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她心头不免浮现出恻隐之心。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是那应该也是个可怜人,只有掏不起药费的人才会来她这里看诊。
“喂,对面的那个!你是不是也是来看病的?”
“无论得什么病,记得排队,我会尽力给你诊治的……”
听到女子的声音,许词想了想,他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心提议,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记忆如沙漏,那些被世界存在强行抹除的东西慢慢地流逝掉,一粒一粒地滑落,缓慢地在脑海中变淡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