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我无人可求证。在码头的那场枪战里,大部分人当场毙命。据我所知,德钦都迈本人当时虽然没死,但因为受伤一直没根治,在几年后被手下借机反杀篡位了。
“我后来也私下调查过江寒警官的师父,但他在那件事后没几年就从警队退役了。从此在国境内再也没有他的踪迹。
“我以为了解当年那件事真相的人都已经销声匿迹了,直到警校毕业后,我在北方某个贩毒集团内部做卧底。有一次我发现他们的交易对象竟然是盛温,这才知道,他们又卷土重来了。我追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当年仅剩的几个残兵败将是逃去了南美,后来德钦死了,集团内部换了老大,也经历过一阵动荡。所以消停了几年。
“最后,我潜伏的那个贩毒集团被成功围剿,不过盛温跑了。这一跑,就再也不见踪迹了。
“直到一个月前,我在嘉云再次看到他。”
钟潭默默听着,直到这时才恍然地点点头。
林暮山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缓缓道:“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亲历者越来越少,追查真相的难度越来越大,但我不会放弃。我和盛温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在警队内部能解决的。所以……”
“不用说了,我明白。”
“我今天跟你说,我会找到证据,我会抓住他,并不是单纯为了安慰你。这件事,可以说是我活下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钟潭心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定了定神,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也跟你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会和你一起,查出真相。”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慢慢发现,活着的目的,可以不只有这个……”
林暮山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傍晚的天色总是暗得很快,此刻的天空已从如水般透明的浅蓝变成了沉沉的深蓝,好像一块光滑的绸缎低悬在半空。抬头只见月明星稀,四周山风清朗,一片沉寂。
两人跟随这夜色陷入一段漫长的空白。沉默中,好像有某个问题呼之欲出,却难以言喻。
最终先开口的是林暮山。
“今天那个人,秦朗。他是我……”
钟潭心里一动。他预感接下来不太会是一个让他喜欢的答案。
林暮山思考措辞只用了两秒,随后抿了下唇,坦然道:“如果要算的话,可以称之为,前男友。”
钟潭对这个答案其实心里有所准备,当真正从本人嘴里听到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们最初是在那家精神病院里相识的。说起来,他也是当时的诸多受害者之一。后来离开医院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联系过。没想到几年后,当我进了燕平公大,在大一新生欢迎会上,和他再次相遇了。我发现他竟然和我是同届校友——他是法律系的。”
“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童年经历,我们一开始很聊得来。后来……”
林暮山看了钟潭一眼,似乎想确认他是否愿意继续听下去。
钟潭看着他,眼里泛起笑意:“虽然我对你过去的每一件事都很有兴趣,但是,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
林暮山笑了一下,继续道:“他追了我两年。我当时其实没什么心思进入一段感情。但是……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真心实意的陪伴,以及……被人放在心里。”
钟潭默不作声,只静静听他说下去。
“在毕业前夕,我们在一起了。但是,我很快发现,虽然我们的日常相处几乎没有过矛盾,他在生活中也能够做到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确实对我很好——”说到这,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钟潭,“但是……”
“他出轨了?”
“没有出轨,没有小三,没有任何狗血剧情,他可以说是从一而终……”
“那就是……性生活不和谐?”钟潭摸着下巴思索,“嗯,看他那样子,也不太行……”
“咳……”林暮山被呛了一下,“所以……能不能和一个人长久的在一起,对你来说就只有这些因素?”
“这些很重要啊……”
林暮山眨眨眼:“确实很重要。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钟潭表情凝固了一瞬:“啊?哦……那,到底因为什么?”
林暮山收起戏谑的笑:“我们之间,有一个致命的矛盾:我们对于所谓公平正义的理解,在根本上是相悖的。”
“在一段亲密关系中,这种关于终极信仰的不可调和甚至是背道而驰,对于我来说是致命的。理性上我能理解他,但我不能接受。如果只是普通同学或者朋友关系,他怎么想我都不会介意,毕竟,有很多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但是,如果是亲密爱人……”林暮山摇了摇头,“这一点正因为重要,所以我不需要他妥协,而我,也不会妥协。”